谍踪魅影

徐梦丽强忍着不适，继续问道：“那就是说那些官太太们也会用咯？”

“也没有那么多人，”小梅以为徐梦丽嫌用的人多，连忙解释道：“就只有刘太太会偶尔用一用。每次用完都是让吴家姆妈清洁一番的，对了，吴家姆妈应该是租住在徐小姐你家里吧？”

徐梦丽点点头，“不错，她今天太累了，想多睡一会，所以没来，我正好也替她请个假。”

徐梦丽捂着额头道：“大概是刚才棋牌室里太闷了，吾去花园里坐一歇就好！”

“好吧，小梅，侬搀牢徐小姐去花园坐一会。”马小夏吩咐完丫头小梅就带着两个学生走了。

马宅的花园其实并不大，但马小夏还是特意收拾过一番。在院子的东北角修了一座小亭子，亭外是一片盆栽，夹带着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在亭子西侧沿着围墙则是一座缠绕着藤蔓的秋千，徐梦丽小时候没少坐这架秋千。

“没有了，”小梅连连摆手，“其实吴妈也不会用的，就是刘太太偶尔会冲个淋浴。其余时间只有小姐一个人用。”

按照小梅的说法，那搜索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除了马小夏，小梅主仆二人外，就只有刘太太，江阿生和吴妈三个人有机会进入那间卫生间。再除掉吴妈，那组织上的人选就只剩下了刘太太和江阿生。

看刘太太一脸的脑满肠肥，简直就把蠢字写在了脸上，组织上会用这种贪图物质享乐的人传递消息吗？那最大的可能就只剩下了江阿生一人！

徐梦丽反复回忆昨天初遇江阿生的场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时候那个文静清秀的小男孩竟然也会成了组织的人，真是世事难料啊。

基本上认定了组织的人选，徐梦丽反倒轻松起来，现在只要等那对男女完事，第一时间到卫生间里一看，就可以断定谁是组织的成员了。

“对了，小梅。小裁缝和刘太太………他们多久了？”大事已定，徐梦丽索性八卦起来，也许能套出更多的情报。

“大概，半年吧？”小梅回忆道，“我记得是夏天的时候请小裁缝来家量尺寸做旗袍的时候认识的。”

那就更错不了了！

“他们大概多久这样………一次？”虽然是在套取情报，但这种事对徐梦丽这种黄花闺女来说毕竟难以启齿。

“差不多一个礼拜一次吧！基本上每个礼拜二。”

小梅倒是记得清楚！问的差不多了，徐梦丽也不好意思再问，免得给小梅留下不好的印象。

两人在花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两个小时，直到二楼主卧没了动静，才回到室内。刚踏上楼梯，恰好刘太太也从主卧室里出来，面上犹带春色，见了徐梦丽，更是挤眉弄眼的，直到想起徐梦丽还待字闺中，才急忙收起丑态，恢复成初见时的雍容姿态。

徐梦丽正尴尬之际，只见房间里又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正是江阿生。

江阿生好死不死，一身长袍还没穿戴整齐，见刚出门就又被徐梦丽打了照面，见对方旗袍修身，清丽绝伦，自己更是自惭形秽，连招呼都不敢打。用小礼帽遮着脸就匆匆下楼去了。

徐梦丽和小梅连忙遮住脸侧过身子让他过去，刘太太却笑道：“徐小姐尬害羞！到底还是小姑娘啊！”

就在此时，隔壁棋牌室的门又被打开了。梁太太和那俊俏的小生却是有说有笑，相互之间还打情骂俏的，见门外站着刘太太一脸诡异的笑容，两人也会心的一笑。

“刘太太，徐小姐。我有事，就不奉陪了！马老板那里还请多多包涵！”小生朝众人团团一拱手，倒是落落大方。

“叶生，老是跟梁太太一道白相（玩）撒辰光也带带吾呀。”刘太太见了小生毫不知羞，直接上手搭在了叶生的肩膀上。

“梁太太待我不薄，”叶生回头看了看梁太太，礼貌的笑道。

“勿搭界的，”梁太太哪会为了一个粉头得罪同伙，立马就大度的让出了叶生，“叶生正好要回平安戏院，顺带便送送刘太太。”

叶生如此八面玲珑，又岂能不知其意，立马接口道：“既然如此，那叶生就冒昧，送送刘太太？”

刘太太见叶生如此知趣，更是喜爱，恨不得立时便化作一团泥贴在他身上。

倒是梁太太，没见到江阿生，便皱眉道：“江生呢？”

“梁太太！”江阿生是谁也得罪不起，明知徐梦丽在场，也只能硬着头皮又从楼下跑上来陪笑脸。

见到江阿生。梁太太立刻转怒为喜，一把勾住他就往棋牌室里去。江阿生面露犹豫，回头看了徐梦丽一眼，却只看到她捂着嘴一脸嫌弃的神情。

江阿生自知形象已毁，便也只能随着梁太太进房间去了。

刘太太见梁太太寻起开心，便也顾不得徐梦丽，就自顾自的搂着叶生去平安戏院了。

“徐小姐，你先在走廊上坐一会。我去整理整理侬再用！”小梅连忙搀着徐梦丽在走廊拐角的一把椅子坐下。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案发”后的第一现场往往最具有价值，徐梦丽再恶心反感，也要自己亲身前往勘察。

来到主卧，果然是被褥凌乱。徐梦丽粗粗扫了一眼，看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进了卫生间。

打开灯一看，和徐家的主卧卫生间并无二致。徐梦丽望向摆放洗衣皂的地方，果然也摆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洗衣皂。

徐梦丽拿起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却和正常肥皂丝毫不差。肥皂上印着的logo也是正宗的联合利华厂生产。

“哦，这块肥皂是刘太太送来的。”小梅以为徐梦丽对肥皂感兴趣，便解释道，“她先生是开厂的，经常能搞来一些高档货。”

“刘太太就只送来这一块吗？”徐梦丽不禁问道。

小梅以为徐梦丽也想要，便笑道：“怎么可能！刘太太半年前可是送来整整两箱！一箱香皂一箱肥皂，都是联合利华的！名牌！我去给您拿两块包起来带走。”

徐梦丽刚想说不用，但随即又想自己对肥皂那么感兴趣却一块都不拿，难免会引起小梅的误会，便也顺水推舟了。

可如果肥皂都是刘太太送来的话，那就和江阿生无关了。反倒是小梅，刘太太送来整整一箱洗衣皂，为何吴妈偏偏就拿中有问题的一块？刘太太可不会亲自做这种事。不是小梅，就是吴妈！想到这里，徐梦丽的眼里忽然闪现出杀机。

之前和小梅聊了这么久，给徐梦里的感觉就是一个天真善良纯洁的女孩，怎么可能和共党牵扯上关系？

徐梦丽乘着小梅挑肥皂的功夫，慢慢走到她的背后，阴测测地问道：“小梅，卫生间里的肥皂都是你挑选出来放好的？”

小梅听她语气不对，回过身来一看，只见徐梦丽脸色异常，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连声道：“徐小姐，你没事吧？”

徐梦丽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便缓和了态度又重复了一遍。

“嗯？卫生间的洗衣皂都是吴妈在用。小姐和我都不会碰的，这箱肥皂运到之后小姐直接让吴妈自己拿，从来不看的。”

“那你有没有见过有被红色包装的洗衣皂？”徐梦丽急了，如果小梅回答没有，那就意味着她被吴妈骗了！

“没有啊！”看着小梅清澈见底的眼神，徐梦丽彻底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离昨晚下药的时间早已过去了十六小时，吴妈现在早已醒来。一旦发现自己不在，哪还会傻呵呵的留在原地！不过幸好重要的物件，比如吴妈儿子的照片还留在徐梦丽自己身上，如果照片里的年轻人真是她儿子，相信吴妈还会再找上门来。

小梅见徐梦丽脸色阴晴不定，只道她不舒服，想让她去客厅坐一会，却被徐梦丽拒绝了。

“我要走了！”

此刻徐梦丽的内心怒火中烧，只想活劈了那个看似老实巴交的文盲村妇！

“还是都没变啊！”徐梦丽在亭子里坐下，也顺便招呼小梅一起坐下，“小梅，这几年马府可一点都没变啊。”

“其实说变也变了不少。”小梅和徐梦丽年纪相仿，是马小夏收养的一个孤儿，自小就和徐梦丽相熟。“自从徐先生徐太太不幸以后，小姐的戏也停了一个月才慢慢恢复。可自打那以后，戏倒是唱的少了，组织聚会倒是越来越多。”

“对了，平时那间卫生间除了小夏姐姐还有别人用吗？”

“没有了，”小梅仔细想了想，“一般客人们都是用公用卫生间的，小姐不允许别人用自己的卫生间。除了……”

卫生间？对了，马宅的卫生间拢共有三个。除了一楼二楼各有一个卫生间外，在马小夏的主卧室里还有一个单独的卫生间。根据吴妈的交代，那块肥皂正是从单独的卫生间里拿到的。

出了门，徐梦丽佯作不适，马小夏连忙问怎么了。

“哦？”徐梦丽对这一情况倒是颇为奇怪。在她的印象里，马小夏不是个爱社交的人，平时最多也就和三五知己一叙而已。什么时候改作交际花了？

“那最近半年都有什么人往来？”徐梦丽对过去的事不感兴趣，便直入主题。

“那来往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也好，不过我用不惯公共卫生间，能带我去主卧的卫生间吗？”

“这个。”小梅面露难色，但又随即解释道：“现在主卧里还有………”

徐梦丽随即反应过来，她小脸一红，连忙摆手道：“那还是不用了。”

徐梦丽顺着小梅的眼光看过去，只见二楼的玻璃窗虽然隔着厚厚的纱帘，但隐隐约约还是传出男欢女爱的声音来。虽然她自己并没有亲身经历，但女孩儿家天生的羞耻感还是让她低下了头不敢看。

小梅虽然见多不怪，但也不好意思直愣愣的看，也羞红了脸道：“其实也不能怪小姐。自从上海成了孤岛，空地方越来越少，外面也越来越乱。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想要找个聚会的场所也难。像小姐这样知名又单身的名角家里倒成了最好的聚会所在。”

“那倒不用。”小梅笑道，“我来打扫也是一样的。”

“那除了吴妈和刘太太以外，就没外人再用主卧卫生间了吧？”徐梦丽继续试探道。

“自从病了一场以后，来家里的外人就越来越多了。”小梅掰着指头算倒，“从工商业的大亨，租界的头面人物，文化界的名流，来来往往的总有二三十人。”

这么多可从哪里查起呢？就在徐梦丽为难之际，小梅见她眉头紧锁，还以为她不舒服，连忙问是否需要去卫生间。

“最近半年啊？那来的人可多了。”小梅仰起头来，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努着嘴朝楼上斜斜脑袋，“诺！像刘太太梁太太这种人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