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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歌之龙隐山庄

第十章 判官(1)

“你不想回答我是吗?”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沉默,云歌开口,轻声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想强人所难。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只是,在这件事结束以后,我希望你能以你真正的身份站在我的面前,让我重新认识那个我拼尽全力也想要救回来的人。谢霖舟,我从未欺骗过你什么,也希望你不要欺骗我,好么?”

说到最后,云歌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近于哀求,她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男子,那一刻他脸上所掠过的表情——震惊、错愕、内疚,那些从不曾在他脸上浮现过的情绪被那一字一句揉碎了,挤成了渣,最后化成了灰烬。

她抬起手来轻轻拨弄了一下垂落的帐子,屋内立刻响起了男子温润而低沉的嗓音,那个熟悉而温和的语气令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在知道眼前的景象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后,继而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的视线还未恢复,只能看见黯淡的光线里那个不断想自己走来的人影,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撩开了帘帐,馥郁而浓烈的龙涎香气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覆盖了下来,她抽了抽鼻尖,嘶哑着嗓子,试探般地问了一句,“谢霖舟?”

“是我。”对方语气温和,不断地用自己的手背试着她额头的温度,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双冰冷的手在反复地贴弄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她听见他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烧,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你请大夫。”

她默默地听着,眼神却是不由得一黯,然后淡淡开口,神色漠然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显然是没有料想到云歌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巨大,素来能言善辩的男子竟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只是沉默地凝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庞良久,忽然低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是谁?”

但是,他也并没有询问自己真实的来历和目的不是吗?自己又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质问他?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听到塌上发出的细微动静,正在一旁沏茶的谢霖舟似乎有预料地一般提起头来,他的目光穿过了所有阻碍,落到云歌的脸上,死而复生的少女并没有出声,只是睁着一双空洞而无神地眼睛,默默地看着头顶的房梁,失去了焦距的眼睛仿佛一朵枯萎的花,露处颓败过后的茫然。

看得出来他平日里十分注意细节,每个指甲上都被打磨的十分光滑整齐,没有丝毫的缺损,仅仅只是看到那一双手,她都能够想象得出,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日常起居细致到何等地步,就连指尖的毫厘之间都没遗漏。在这一双堪比闺阁小姐贵妇们的手的背后,又隐藏了多少故事?

醒来时,头疼欲裂,喉咙干涸的几乎快要裂开,她动了动嘴角,只发出了沙哑的呢喃声,如同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一点而过。身体里传来的疼痛有增无减,仿佛有万千蚂蚁在啃噬,然而,她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淡淡的血腥气在舌尖弥漫。

“我不知道你是谁。”病床上的少女微微笑了起来,然而,那双湛碧色的眼眸中却是一丝光亮也无,泛出污沉沉的死气,“你告诉我你叫谢霖舟,可是,你到底是不是谢霖舟,又有谁知道呢?或许这只是你临时想出来,随便应付我的一个名字,你到底是谁呢?那些人,他们又是为什么要杀你?”

回答她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她听到他的呼吸声,在耳边微微起伏,如潮水,渐渐漫了过来。

她曾以为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伙伴,净月山城的那一晚,她看着那个男人从阁楼上冲下,将自己护在怀中,她看着那滴血穿透他的手背心里掠过了无法言说的惊涛骇浪。她以为,在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就已经将自己手中的性命完全交给了对方,然而,这一路上的杀戮、险境从未停止,逼得她难以喘息。

他是谁?又有怎样的故事?那些人,又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地想要杀了他?

每当她得空,能与他坐下来闲谈时,那些几乎在舌尖已经打滚,快要说出的话就哽在喉咙中,令她无法言语,她怔怔地看了那张脸良久,然后在心底里不禁失笑起来——又有什么可问的?他们那之间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仅仅只是一个同一个目的,而暂时地相聚在了一起,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一切也终将回到起点。到时,他或许可以用自己真正的身份来重新站到自己的面前,以朋友的身份诉说着欺骗自己的不得已。

她在心底里,一度这样微弱而卑微地渴望着,渴望着,这个与自己在梦境中纠缠过的男人会主动放下身段,向自己解释一切。

原来,自己对他竟是一无所知。除了这个名字以外,他们彼此间真正所能触及到的,又有多少呢?那一刻,她的心里再也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巨大的失落彻底笼罩了她。

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生死风雨,无法言说。

她在师父坐下修行了十余载,却从未动手真正地杀过一个人,踏出沉阳谷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崭新而陌生的天地,她还来不及看清这个世界的模样,就被卷入尔虞我诈的漩涡中。那些人,如同跗骨之蛆,在路上蛰伏,等待着最适当的时机,磨利了爪牙,就要撕裂猎物的咽喉。

然而,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侧人,始终沉默,缄口不言。不论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他都不曾真正地吐露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一开始她只是对他抱有纯粹的好奇,这个面容清俊的男子似乎来自于一个与自己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纵使他已经极力隐瞒自己的出身,然而,心思敏锐如她早就已经察觉,那双手修如梅骨,在阳光的折射下隐隐泛出细腻的白,除了指关节间一层薄薄的茧外,竟然没有一丝伤痕。

她有些失落地笑了笑,那张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泛出从不曾有过的失望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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