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夜

道爷冷笑一声，当即说道：“出家人怎能乱杀生，贫道顶多罚你三十年闭口不言。”

此话一出，李凤言顿时被噎住，他立马急了，似他这种性格的人，莫说罚他三十年不能开口，哪怕是三盏茶的功夫，他都能憋的抓耳挠腮，如万蚁噬心，难受至极。

好汉不吃眼前亏。

但，造化弄人！

本是为难，却无意中弄巧成拙。

原本神通内，陈墨意识化身，那一身血肉逐渐被神通磨去，危在旦夕，甚至，若道爷稍微动动念头，陈墨很可能神魂受创，消匿于无形。

此时的陈墨疲惫不堪，浑身伤痕累累，但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仿佛出现一盏明灯，保持一点清明不灭，紧接着双手开始发痒，奇痒难忍。

陈墨一边奔跑，一遍低头看去，眼前一幕令他震惊。

那原本伤痕累累的双手，皮肉早已磨没，可此时，那森森白骨上竟凭空生出一点点粉嫩肉芽，陈墨奔跑的越快，那肉芽生长的速度便越快；他奔跑的距离越长，肉芽生长的范围便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当手上那股痒意消失的无影无踪，陈墨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复，完好如初。

陈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道爷的脸色变得不再好看。

这小子竟然真的做到了！

而且此事还是因他而起！

到头来，自己还没捞着什么好处，反而白白送了他人一桩机缘。

这难免令道爷有点颜面无光，早知如此，道爷定不会将陈墨困住。

要知道，陈墨习武十年，无一人教导，更无高人指点，他能达到武道三重的境界，完全是靠刻苦勤奋，以及那一点不上不下的悟性。

他的武道意境虽然坚固，但是毕竟还不完美，还有瑕疵，而且很大。

当然，陈墨不懂这些，更不知道自己的武道意境到底有什么弊端，而且他也从未与真正的武道高手交过手，可若真有一天，当他碰上武道高手，那这点瑕疵便会被无限放大，甚至会要了他的性命。

奈何，世事无常，福祸相依！

世间事，机缘往往与危险共存。

原本无解之局却成了他完善武道意境的契机。

陈墨的意识化身，陷入神通之内，若是旁人，恐怕那股意识早已被消磨殆尽，可陈墨的性格决定了他的意识。

百折不挠，金石可镂！

这一点，哪怕是道爷都没有料到。

意识化身，身上的伤势开始逐渐恢复，陈墨备受增益，神魂变得更加坚韧不说，他的双手血肉经过这次磨难，血肉重生，他的武道一重意境，直接变得完美无瑕。

当然，此时的陈墨还没有发现这些好处，伤势恢复，他浑身更是充满力量，以为自己快要到达终点，呼吸方式瞬间一变，体力大增，速度再次提升了几分。

可当陈墨呼吸改变的刹那，道爷忽然坐不住了。

不知原因，毫无征兆。

他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本无心，奈何造化弄人，白白送了你一点机缘，但你也要懂得分寸，适可而止，不然过犹不及，平白浪费一场大好机缘不说，没准还会丢了性命，做了那冤死鬼。”

道爷的话没有丝毫掩饰，李凤言听了心中立马默念：“你别使诈，赶紧拿钱！”

道爷回头看看李凤言，伸手点指，解开对方禁制，说道：“着什么急，他这不是还没拔出来呢。”

道爷刚才的话，李凤言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墨哥一定是得了好处，这让他也为之兴奋，笑嘻嘻说道：“对，不着急，最好再等他个一年半载才好。”

道爷知道李凤言揶揄自己，笑了一声：“小友好大的胃口，如此贪得无厌，就算我给了他，但他有那个本事拿吗？”

李凤言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你别管墨哥有没有那本事，你有本事接着给呀！”

道爷微笑摇头，心中暗道：你我道本不同，我又岂能如你所愿。

想罢，道爷伸出右手轻轻一点。

陈墨意识瞬间散掉！

右手同时按在了刀柄之上！

这突然的转变，令陈墨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识还未完全回归，所以双眼无神，就像痴傻了一般。

三息之后。

陈墨突然双眼冒出一道精光，想也不想拔刀向道爷斩去。

事与愿违，陈墨再次失败。

道爷微微一笑，他看向陈墨说道：“我与这位小友打赌，说你拔不出此刀。”

陈墨此时已经恢复正常，他目光灼灼，看着道爷认真说道：“我要试试。”说完，他猛然吸气，腰马合一，浑身劲力全部涌入双臂之内。

这拔刀的手法，陈墨不知道练了多少次，可以说轻而易举便可做到。可现在，即使他用尽力气，也无法撼动狭刀丝毫，更别说拔刀出鞘，简直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陈墨不管不顾，依旧不放弃。

“咔嚓！”

一道破裂之声传来，原来是陈墨双臂太过用力，那原本普通材质制成的刀鞘，竟然直接被他握碎！

可令人震惊的是，狭刀依旧纹丝不动，凭空悬挂在腰间！就好像有个透明刀鞘挂在了上面，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墨隐刀，身长三尺二寸，最宽处未达一寸，整把刀重达百斤，刀身自有一股刀意藏匿其内。

此时陈墨用尽力气，仍撼动不了丝毫，然而墨隐似有感应，诡异地发出一点清明之音，那藏匿在刀身上的刀意迸发而出！

“擦……”

一道金属摩擦之声传来，刀意似乎冲破了某种束缚。

陈墨双臂再次发力，狭刀终于动了！

一丝，两丝。

一寸，两寸！

当狭刀被拔出三寸之时。

道爷突然开口：“这柄狭刀既不是灵宝，也不是神兵，可自身便带有一股刀意，能做出这把刀的人，除了兵家的傻五，我还真猜不出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傻五？”

李凤言闻言一愣，心中念道：原来陶五叫傻五？啧，这名字，嘿嘿……你等我回到书院的……

道爷和陈墨依旧在僵持，他们无暇分心理会李凤言。

刀出三寸，陈墨再次破局。

道爷颜面无光，原本如止水般的心境，居然产生一丝毫不起眼的涟漪。

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看着陈默说道：“我赠你一桩造化，令你武道一重意境圆满，这是因，你若想了断这因果，就必须要还我点什么。”

道爷说完，不管不顾，伸手点指，一道清光射到狭刀之上，墨隐顿时发出一阵嗡鸣声，紧接着便归于平静。

陈墨猛然抬头，脸上毫无表情：“你做了什么？”

道爷微微摇头说道：“此刀杀气过重，不宜过多使用，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是帮你把那杀气抹去。”

他说是帮陈墨，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狭刀墨隐早已不复当初光华，彻底变成一件凡兵废铁！

可陈墨只是个普通人，无足轻重，道爷也不想过多为难他。

他之所以要用神通困住陈墨，皆是因为昨夜之事，他看的一清二楚，也对这个小书童的性格，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了解。

老道似乎能听到李凤言的心声，他神色平静，语气也变得冷淡了几分，说道：“你若再不老实，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凤言知道像道爷这种世外高人，都会一些读心的手段，他立马心中默念：“大不了便是一死。”

因果循环。

道爷无心，陈墨更无意。

道爷知道若想得到那件东西，就必须要限制住陈墨，他只为寻求契机，不图杀生，不沾因果业力，所以陈墨才能侥幸存活下来。

只不过，大道煌煌，世事无常，道爷一念之差，任谁也没有想到，他的无心之举，此时竟成全了陈墨，化作了对方的一丝契机。

李凤言听到这一声称赞，脸上立马露出笑容，他脸上表情很是得意，随口说道：“哎～，这算什么，微末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

此事有了因，却结了道爷不想要的果，他又自持身份，不能过于干扰。虽然修道多年，早已做到心如止水，可情绪上还是免不了的。

此时李凤言在一旁冷嘲热讽，他终于有了发泄的由头，随手一点，李凤言再次闭上了嘴。

李凤言接连两次被人堵住嘴巴，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气得他在心中问候起老道的十八辈祖宗。

道爷此时明显也察觉到这一点，他睁大双眼再次仔细观瞧。

“这小子，还真让人意外。”尽管心中有点不痛快，道爷依旧还是称赞了一句。

李凤言眼珠乱转，彻底老实下来，口不言，心不语，如老僧坐定。

道爷见李凤言这么识趣，很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再次向陈墨看去。

道爷有点气恼，心中有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这初生的小牛犊，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居然把我当作了砥砺武道意境的磨刀石！

虽是无心，但这毕竟因他而起，所以道爷也颇感无奈，有点骑虎难下，毕竟他踏入大周的那一刻，冥冥中就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

只因对方的这股意识却太过执拗，坚韧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