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您为伍

有两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摆在大堂，我俩来不及换，就是套在外边，继续往外冲。

我以为来接应的人，应该是师父他们几个，猜错了。十六个彪形大汉，正是苏西门来戏凡门挑衅的时候，带的那些。这些人身上穿红戴绿，扮成了成亲的队伍。

他们这些人恭恭敬敬，通红双眼，隐含泪光，称了一声“二位少爷，请随我来。”就把我们请入轿中。轿子平稳得很，少有什么不好走的路，也就稍微晃悠一下。

心思回到岛主身上：“所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岛主？徐福？还是徐……徐什么来着？”

“还是叫我徐承夏吧，我说过，这是我此时此刻的姓名。”

“徐承夏是吧，再见。”

我和苏西天刚一出来，这些个汉子各个掏出一把匕首。我刚准备守势，却被这些人震惊了。这些人齐齐跪下，拿着匕首直指自己的咽喉。

“苏大人对我们有知遇之恩，平日里对我们不薄，这次苏家有难，我等必不可能独活。”

“这是什么话，大家都要活着。”

苏西天伸手去扶他们，他们却不愿意起来。磕了两个头之后，起来了十二个人，分成三组往姑苏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并未起身的四人当中，刚才那个开腔的汉子的哭相，跟那魁梧的样子实在是不匹配：“两位少爷，苏大人平日里扮作的模样确实令人不齿，可苏大人的本性却不是如此，还请两位少爷不要继续误会下去……其实……”

一束冲天的烟花，在白昼中也不是很显眼。只是须臾，另外两个方向也出现了同样的火光。这大汉也取出一支烟花，燃起，冲天，一震。

大汉没有继续之前为苏西门的辩解：“如有来世，我等愿再为苏大人效犬马之劳！”

来世，简单的两个字，说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这四人挥动匕首，齐齐抹了自己的脖子，倒在我们身前。

苏西天的幼年心性出来了，哭着就要给他们几人好好敛埋。

“走吧，他们分散在姑苏城的四个方向，就是为了在查探的时候，可以混淆视听，让人找不到我们的痕迹，不要违了他们的好意，我们还是直接走吧。

多年颠沛的亡命生涯，给我指引了最合适的道路，转道庐州，我们才往北，绕过了不少的追兵。朱见深来见过我，按理说，朝廷的追兵，我应该是不怕的。可按照苏西门的说法，进了京城都不算安全，得进了皇宫之后才算是彻底无忧。

想来，徐承夏对朝廷的染指也不是一点半点了。只是那个肖奉臣到底是谁的人，哪一方，好像都有他的一份。

旁的话先不论，到了庐州之后，我见到了小四儿。她就在城门口晃悠，看样子是等了不少天了。

我拿起一块小石子投到她脚边吸引他的注意，逆着石子滚动的方向，她与我对视。我打了一套手势，示意她夜里三更时分再来这里相见，以防有不怀好意的人隐藏在一边窥视。

她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直往我这儿来：“没事儿的师兄，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不用这么谨小慎微的。”

我也是挺直了身子：“我们的地盘？”

“朱见深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那师父他们呢？你们落脚在城里？”

“师父应该是在冀州府等我们，二师兄的话，在应天府……朱见深说了，不知道你们会从哪个方向过来，就让我们在各个地方守着，怎么都能碰见你。等我们汇合之后，再一起去京城。”

朱见深安排的还真是周密……

“小四儿啊，朱见深，是亲自来的吗？”

“是啊，还有几个小太监。”

小太监？朱见深身边不是一个老太监吗？

“走！小四儿快走！带我们去他们那儿去，有诈！”

小四儿不情愿的被我拉着走，还嘟囔着“什么有诈？”

我也只是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对，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朱见深见我的时候，带着的那个老太监，一看就是从小看着朱见深长大的，论起忠诚，应该无人能出其右。没道理说，要带几个不知来处的小太监。

快马加鞭，先去应天府。

罡鹤他们一家三口目标大，更容易被钳制，一路上我都止不住的担心他们。刚见到面的时候，也来不及有什么寒暄，直奔冀州，往师父那儿去。

师父那儿倒是没事儿，带着师娘、十三和羽衣，几个人就像是三代同堂，在冀州附近搭了个草庐，卖卖大碗茶。

大家都聚在一起，我简单把这些日子一来二去的故事和那几个小太监的不妥之处一说，师父也面容晦暗下来。这里与京城离得算近，不到两日就到了。

肖奉臣我们去哪里找呢？

我们几人冒着风险，分在京城各处。什么歌坊、馆驿自不用说，各处衙门也没少去，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肖奉臣这么个人。甚至是，不管怎么打听，这个人就好像是我们臆想出来的，不存在的一样，没有任何人听说过这个人。

既然寻他不得，那就让他来寻我们吧。

到第十日，他才堂而皇之的寻上我们。要是再不来，我们可就只能硬闯皇城了。

就这个不纠缠的痛快劲儿，苏西门真是应该多学一学。徐承夏走的时候，就说了想找他的话，就让苏西门传讯。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徐承夏前脚刚走，我就看见苏西门鬼鬼祟祟的，从转角的阴影处过来，走近之后，从后腰摸出一把打磨得比较粗糙的钥匙，一看就是偷来配的。也不顾我们两个在牢里是什么反应，苏西门提起钥匙就往锁眼儿里捅。

牢门口的那些狱卒全都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没有什么外伤，气息平稳，想是被迷晕了吧，估计是苏西门的手笔。

大狱连着县衙，我以为难免一番苦战，却见一个人都没有，也顾不得有什么异样，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县衙大堂冲去。

“疯了！没钱怎么走！拿着赶紧滚，外面有人接应。”

彷佛，从我被师父带离山门开始吧，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圈套当中。

许是太过粗制滥造，却是怎么也捅不开，就只见得苏西门汗如豆大，还锲而不舍的捅咕。我和苏西天都往里退了两步，不知道苏西门搞得什么鬼。

当啷一声，锁掉在地上，苏西门赶紧伏下身子捡起来，裹在怀里，生怕被别人知道。

苏西门像是色厉内荏一般，捂住我嘴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脸上被汗浸湿，像是忍受了巨大的苦楚。

苏西天哪里会不知道苏西门是存了死志，我也看出，苏西门应该是受了什么伤或是中了什么毒，正在遭受巨大的苦楚。

“不用管我，外面有人接应你们。”

苏西天还不愿意挪动步子，我可不会浪费这样一个拿命换来的机会，扯过苏西天就往牢门的方向走。

我刚要开口奚落一下苏西门的狼狈相，这小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捂着我的嘴就把我顶到墙角：“闭嘴，我说，你听，明白了吗！”

我居然还一时间挣扎不出，苏西天刚要来帮我，就被苏西门出言止住：“我趁着老贼来的时候，把家里人都遣散了，这是所有的家当了。”苏西门掏出一沓银票甩给苏西天：“拿着赶紧走，往北走，去京城，找肖奉臣，让他带你们去皇宫，只有那里才安全！还有！”苏西门再给我肚子上来两拳，我嘴被捂住了，发不出什么声，苏西门又对我说：“我的账清了，你要是还想算账，我的命给你，只求你把我兄弟带走！”

轿子停下。

“请二位少爷下轿。”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明明急迫得很，还把怒喝的声音压低，无形之中，有一股威慑力传出。苏西天才没管银票，一手一个，就要拉我们一起离开。苏西门一把挣脱，捡起散落的银票塞在苏西天手中，还给了苏西天一个清脆的巴掌。

“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