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兴亡录

他们君臣四人这一天都在尽情享受春天生机盎然的乐趣中。

次日，还是在绛都马场上，晋献公把他们三人叫到面前宣布一个重磅消息:“寡人今四十尚未成婚，只因国事烦忙未曾有一日得空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现在有你们三个肱骨之臣在身，士蒍主财，荀息理政，里克治军。寡人现在倒是一身轻松，也像寻常百姓家一样，该考虑娶妻生子了，故而决定成婚。”

三人又惊又喜，于是纷纷恭贺。

于是晋献公说可以商议，但不是和他本人商谈，于是隰朋便先找士蒍谈判，士蒍装疯迷窍不知有此事，说自己没这么大权力，让他去找荀息去。

然而找到荀息以后，发现荀息压根就不管晋国经济这一领域，荀息让他去找里克，说里克是国君的发小让他去劝说准行。

里克是晋国大司马，自然是不可能去主动见一国外使，隰朋之后遇到了赵夙，然而又发现赵夙在晋国朝堂根本说不上话，接着又找到吕甥，然而吕甥就是一话痨，说了半天就是想让隰朋回齐国。

“明天？！这么仓促？”三人皆是一惊。

“不知君上的成婚对象是何人？”荀息问道。

“是齐姜夫人。”

“什么！”荀息吃惊地大叫起来。

“放肆！荀息你大叫什么。”

“臣……臣觉得君上此举有所不妥。”士蒍与里克二人一言不发，但脸上的忧心忡忡已经表明对此事肯定是不赞成的。

“唉！原本以为你们三个是最与寡人贴心贴肺的，现在看来……你们三个啊，真是让寡人既生气又失望。”

荀息反驳道:“君上要成婚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是打心底的高兴，可君上您要迎娶的这位夫人她是……”

“嗯？是什么！荀息你继续说下去啊。”晋献公表情冰冷。

荀息鼓起勇气说:“她……她可是君上您的母亲啊，您要是娶了自个的母亲，只有蛮夷才不忌讳伦理之情，可君上您是华夏诸侯万不可如此，这要是传出去那百姓们会辱骂您，说您是昏君啊！而且其他华夏诸侯也会视您为异类，更不会派使节前来祝贺的。君上平日里在自己的后宫怎么着都行，但唯独不能将某些事情搬到台面上来办！”

荀息说完，士蒍和里克都惊悚地看着他，都觉得荀息这么精明能干的家伙，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口无遮拦，这话怎么能这么直白的在君上面前说，这岂不是在当面骂君上。

果然，晋献公听完气得是憋红着脸，但却引而不发容下了荀息，他淡淡说道:“你们两位都是这么想的吗？里克？士蒍？”

里克缓了一会说道:“按理说君上的婚姻大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应该多做讨论，但是既然君上私下召我等前来商议，那就是把我们三个看做是忠臣密友了。那臣就以挚友的身份向君上进言，可与齐姜夫人成婚，但能否私下进行，给齐姜夫人一个名份足以，也不需要弄得世人皆知。”

晋献公冷笑一声，“笑话！齐姜她的名份早在十年前就有了，寡人现在就是要名正言顺的将她娶入室中做正夫人，这私下是什么意思，寡人堂堂一国之君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话。士蒍你有何建议，你每次出的主意都能让寡人满意，这回也别让寡人失望啊。”

士蒍迟钝了好一会才说，“君上，臣想问您，您真的喜欢齐姜夫人吗？”

晋献公用坚定地语气回道:“士蒍你是知道寡人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从来没有什么真假之分，若是有假，那寡人早就听里克的建议了。”

“那好！希望君上不要辜负这段姻缘，那臣决意赞同君上，无论朝野上下还是百姓之间什么态度，臣都义无反顾的支持君上。臣还希望君上大婚那天，由臣亲自担任司仪主持婚礼。”

荀息愣住了，原本晋献公就有些无理取闹的感觉，但这士蒍又闹的是哪一出？荀息不是很懂这些，反倒是里克似乎察觉出什么了，暗自窃喜。

晋献公自然也清楚心里如明镜似的，他欣慰地笑了笑说:“寡人就知道你会赞成的，果然人最美好的便是初见啊！话说士蒍，你爱秀秀吗？”

士蒍连连点头，哈哈笑道:“爱到骨子里去了，这世间上的女子唯有我的秀秀是最好了。”

里克一旁调侃道:“那士蒍大人应该感谢在下啊，当年还是在下拒绝了胥家的提亲，不过士蒍大人这段姻缘也是上天安排的，任谁也夺不走的啊。君上臣也改变主意了，臣赞同君上迎娶齐姜夫人，婚礼期间就由臣担任守卫吧，任何胆敢闹事的臣民，臣一定将其拿下。”

君臣三人又同时看向荀息，此时的他已经是一脸懵圈，他现在想:我这都是从大局出发来考虑问题，这么影响国格的问题，怎么到了你们三人嘴角就怎么酸腐，什么情啊爱的，这是在干嘛啊？

“臣……臣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是很多余啊，臣无法体会到这些，是臣迂腐了。”

君臣三人哈哈一笑，士蒍过来安慰荀息，“荀大人你难道不喜欢不疼爱自己的夫人吗？”

荀息脸一红，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喜欢啊……但这不是重点……好吧！臣赞同就是啦，臣来安抚那些臣民以及外国使节的祝贺问题。”

隰朋自己也不傻，他知道这是晋人故意如此，但这就是外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一个外交家必须要有的素质。他心里清楚晋人不能明面拒绝齐桓公的诉求，好歹齐国现在是霸主方伯，面子也是国与国之间重要的沟通桥梁，撕破脸皮就等于自毁桥梁，其后果可不是现在的晋国所能承受的。

可考虑实际情况，又不能不拒绝，即便面子在怎么重要，也不如国家利益重要，隰朋作为外交家也体谅晋人心里的想法。

里克哈哈一笑，“是嘛……这倒也是啊。”

君臣一行，从白天骑马奔游在公族牧马场，里克还将自家家鹰放飞出来，当众表演训鹰，晚上则在草地上大摆筵席，欣赏歌舞。一直到深夜就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里克微微一笑，“日后咱们三人恐怕就要齐头并进，在下希望日后在政建上若有意见相左之处，还请荀息大人多多包涵。”

晋献公三年五月，（公元前674年）隰朋在晋国待了整整五个月，目的就是为了让晋国松弛对齐刀的禁锢，然而晋国君臣上下互相推诿扯皮，晋国自然是不敢直接了当拒绝齐国，可又不能硬答应下来。

但隰朋已经下决心，这事情不解决个所以然，他是断然不会回国的。

最终在隰朋的软磨硬泡以及恩威并用之下，晋献公最终还是向后退了一步，齐刀可以自由流入晋国坊市，但是又规定凡事涉及到盐、铜、铁等此类商品交易都必须限额，但若使用齐刀交易，每日商品都会限额。

士蒍通过整治富氏一族，已然成为国君最器重的人，就连荀息、里克两位重臣都排在后面。

荀息摊了摊手道:“哪里哪里，你我同朝为臣又实属异姓贵族魁首，就应当互帮互助，切莫互相掣肘才是。”

里克呵呵一笑，“哎，我说荀息大人，我很好奇，你说咱们三人谁算的上是国君的心腹大臣？”

荀息皱了皱眉，笑道:“司马大人这话说的，当然是咱们三个啦，你看看这朝中有多少大臣能够被国君私下召见，而且还不为公事，就只是单纯的陪同游玩。除我们三还能有谁？叔虎、栾枝他们两个公族都不曾受过这种待遇。”

此事让晋献公心里极为不悦，但事后又想却觉得无比欣慰，因为此事让他更加坚定了扩编军队的信心。晋献公是一个对力量崇拜的人，他从不信鬼神，但他绝对崇信力量，他羡慕齐桓公拥有如此强大的国家力量，他心里觉得迟早有一天晋国也会拥有此等国力，到时候定要让齐国加倍奉还！

当月二十五日，晋献公邀请士蒍、荀息、里克四人一行游览绛都城春景，以叙君臣之情。

“不知君上何日定婚又与何人成亲？”荀息问道。

“明天吧。”

私底下，里克对荀息感叹道:“卑劣的牡丹花终归还是盛开了呢。”

荀息不解，问:“为何里克大人对牡丹要用卑劣二字形容，在下觉得牡丹花还是挺好看的嘛。只不过相比牡丹，在下更喜欢兰花。”

隰朋将晋国最后的交涉退让传达给了齐桓公。管仲得知后与齐桓公商议再三，最终同意了这一条件。原本齐桓公打算将两万齐军调派至晋卫边境，如果晋国严词拒绝，那他就让王子成父率军打进绛都，逼迫晋献公签订城下之约。齐国当时完全有这个实力，但管仲决定再等等，幸亏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