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时代终究没有到来
“阿浓！”
信长唤道妻子的名字，打算让她也跟随宗仁离开。可当他转过脸时，为他递上羽箭的已换成了浓姬。
“你跟他们一起走吧！”
古树的静谧不再、庭院的禅意不再、君臣之间的忠义也已不再。中门已破，寺内三百守卫所剩无几。信长的那些少年侍卫们以必死的决心牢牢守着进入内殿的大门，做着最后的死斗。
已知命数的信长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他身着白绫绸衣站在廊上，正对入口，手持六尺长弓，保持着一贯的威严。但凡有入侵者闯入，必定会成为他的箭下亡魂。
“殿下。”
“都这个时候了，殿下你还要和我耍嘴皮子。”
“哈哈，你可是说过绝对不会陪着我去死的啊。”
“有吗？我不记得了。”
突然，有几名入侵者冲破了侍卫们的拦阻。浓姬慌忙递上羽箭叫道：“殿下快射呀！快啊！”
信长射出羽箭，接二连三命中敌人。可当他正准备射出最后一箭时，弓弦断了，好在兰丸挡住了对方。
信长持着长弓的手臂垂落下来，望着被兰丸斩杀的入侵者一声叹息：“真是愚蠢啊。”
“阿浓，你觉得这一战谁会胜？”
信长换上一副严肃的口吻问道。
“依我看殿下你已经毫无胜算了。”
“嗯，但是啊……这一战没有胜利者。”
浓姬不明白信长的意思，当她正打算开口发问时，信长又说道：“快走吧，我们就在这里诀别。”
信长凝望浓姬发红的眼眶，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不。”浓姬吸了吸鼻子说，“我说过绝不会陪你一起赴死的。”
说罢，浓姬放下箭筒，背向丈夫而去。信长这才发现她腰间的伤势。被染红的下身衣物已经渗出血来，随着浓姬的步伐滴了一地。然而她竟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保持着她的端庄。
信长知道，浓姬是怕他身边有女人的尸体有损他右大将的威名，这才选择离开。
“都到这种时候，竟还一心为我着想，真是个好强的女人。我们很快就会相见的。”
信长心满意足地退进内殿，旋即吩咐森兰丸：“阿兰，在我完成自裁之前，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是！”
发丝凌乱的森兰丸立即跳到廊上把守。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倒在角落里的弟弟们的尸体，悲愤之情奔涌至脑门。
“惟任日向守部下安田作兵卫、三宅孙十郎前来讨取右大将织田信长首级！”
两名叛军分立兰丸左右，一人持长枪、一人持钢刀欲突破兰丸的拦阻。
“你们这等杂碎也配？”
被誉为美少年的兰丸此时如同夜行的猛鬼，双眉倒立，两眼放光。他跳下走廊，提着钢刀便率先朝作兵卫砍去。
作兵卫慌忙刺击，却被兰丸拿刀弹开。兰丸迅速拉近与作兵卫的距离，正要挥砍对方，不料背后的空当竟被孙十郎抓住。刹那间兰丸的背部裂开一条血口，他惨叫一声，忍着剧痛蹬出一脚将作兵卫踹翻在地。
只觉背脊又麻又辣，兰丸转过身又朝孙十郎攻去。孙十郎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轻身一闪躲过兰丸的劈砍，旋即横斩切进兰丸腹部。本以为胜负已分，可兰丸却出人意料地扑向孙十郎，一口咬下他的右耳。
孙十郎捂着右耳在地上翻滚。兰丸趁此时机双手举刀要朝他插去。作兵卫见状握起长枪，一枪刺穿了兰丸的胸膛。
“啊！”
兰丸怒吼一声，仍旧用手中钢刀刺穿了孙十郎的脖颈。
作兵卫对此状况是又惊又敬。他将长枪抽离兰丸的身体，兰丸也随之倒地。
“真是了不起。”
作兵卫不禁如此感叹。
当他跨越兰丸的尸体准备闯入内殿时，右脚却仿佛踏空一般摔倒在地。原来兰丸并未断气，而是凭借最后的力气将作兵卫的右脚跟腱斩断。
“啊！你为何……”
作兵卫慌乱地惊叫着。
兰丸艰难地向前爬行，旋即将钢刀插进了作兵卫的身体。
作兵卫不再动弹后，内殿里亮起了火光。满脸鲜血的兰丸颤巍巍地仰起头，却什么也无法看清，唯有信长吟唱的“人间五十年……”缓缓传入耳中。
“真不愧是殿下！”
长谷川宗仁单膝跪地为信长递上羽箭。
“宗仁，你怎么还在？”
宗仁泪如雨下，磕头拜别信长。
信长保持着射姿，呆望着倒下的入侵者，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殿下……”
与此同时，本能寺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平整的草坪上遍布尸体，树干上、走廊上、纸门上满是血迹。庭院中原本清澈的池水，如今也已被染成了深红色。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让所有人为之疯狂。
信长平静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惊讶。
“在下愿与殿下共生死。”
信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浓姬正手持薙刀挡着侧面袭来的入侵者。
宗仁仍不肯离去。
“现在我也只能将此事拜托于你了，快去吧。”
信长手中羽箭离手，一箭射穿了入侵者的胸口。
“我宗仁虽不是武者，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宗仁面容坚毅地拒绝道。
浓姬摇摇头说：“我会陪殿下到最后的。”
“现在已经是最后了啊。难道你还要看看我的死状吗？”
浓姬束起长发，身着武装，全身上下散发着这世间罕见的魅力。
信长不禁苦笑道：“宗仁，现在不是和她较劲的时候。女人们都在内殿深处担惊受怕呢，快带她们离开此处。这是我交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你并非武者，无需在此送死，快带着女人们从密道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