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横刀一夺金手指

“我已经没办法帮上你了，赵珩。”他脸上带着笑意，郑重地念着挚友的名字。

“……素来，不要说这样的话。”赵珩听得神色怔住，拿着司南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友人笑着又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自弃，这是事实。与其无用地待着这里，不如去做我还能做的事，赵珩，这不是为了计划、不是为了你，是我想。至少作为策划人之一，我想去看看那个孩子，想去看着他……走上计划的‘起点’。”

伤势稍微好转后，赵珩立即将宵的神魂放入轮回，令他转世。

“哪里不对……有什么，跟上他了。”

赵珩回到道场，立即拿出司南，以它占卜。

“那就去吧，素来，”想不到的分别，让他开口得异常艰难，身为大乘期修士，赵珩甚至还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才得以平复自己的心绪，对从头一起奋斗的挚友说道，“但是，我这句话一定要告诉你。”

“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就没有这个计划，你在这里，就是意义。”

告别的场景自不必再提，那之后，卓素来在赵珩和未完成“灵器”的帮助下，赴往“大树”上属于最末端枝节的世界，血泉中的少年——宵，转生到了那里。

他的痕迹很好找，因为所有尘缘已断，只余罪，所以他同其他人没有缘分。

卓素来在一间普通的孤儿院里找到了当时四岁的秦宵。

……在卓素来眼里，他也着实很显眼：在所有孩子好奇、害怕、期待、平静等等不一的目光中，他是唯一一个眼神里尽是木然的人，孩子是最向往外界的，这个名为秦宵的孩子，却像是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能力。

“走吧。”卓素来蹲下来，注视着这双木然的眸子，选择了他。

“……”

听见了声音，秦宵抬起头，黝黑的眼里，映入了未来的“家人”的模样。

后来的生活极为平淡，在发现秦宵很喜欢外面后，卓素来便带着秦宵到处旅行。

这孩子的灵魂非常安静孤独，但看见熙攘人群、喧闹声音的时候，他会露出格外不同的目光，像是好奇又像是憧憬，所以卓素来带着他去更多更不同的地方，让他看见各种更新奇更美丽的景象。

让他眼中的麻木，一点点在这个世界里消融。

他渐渐地会露出笑容，渐渐地学会跟卓素来交流。

一年后，二人在一个也很安静的城市定居。

卓素来手头闲不下来，便买下一个带着店铺的小院子，开了一家钟表店，把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放在店里出售，不过店里的情况颇有些“开张吃三年”的意味。

某天，卓素来发现了一件令自己意外的事，秦宵似乎也很喜欢这些钟表。

他做了噩梦之后，会一个人沐浴着月光，安静地呆在钟表间。

看到哥哥出现，小小的孩子在月光下生涩地笑了笑。

卓素来看着他的目光，打开灯，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到一座华美的座钟前，忽地收回了刚刚的想法。

这孩子……非常单纯，非常容易满足。

或许，他并不是和自己一样喜欢这些东西，而是爱屋及乌。因为那是与自己相关的东西，所以他就能轻易地从这些东西上寻求到安慰。

卓素来没有问过赵珩关于这孩子的过往，那没有必要。他所相信的只有自己所看见的人……也许赵珩也不知道吧，初见时，自己相信的是天给予的指引，也是他郑重其事中那份隐约的“恳求”。

那个时候，自己拥有无限的未来，能将信任托付出去，跟他共同拯救这个世界，但现在……

以自己残破的凡人之躯，除了在这里看护这孩子，还能做什么？

还能做到什么？

“喜欢吗？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这些工具。”卓素来收回这些思绪，难得地笑了笑。

落地钟那宛如流动着的水一般的指针映入孩子的瞳眸。

他仿佛是在看着指针，又仿佛是在无数滴滴答答的声音中，透过玻璃，悄悄地看着卓素来。

“喜欢……”孩子的声音带着怯弱。

在玻璃中，他看着“哥哥”温和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便感觉到温暖。

从未有一刻，他的心中有像现在这样的坚信——肯定就是吧？哥哥肯定就是绘本上写的那个、老师口中的那个……会为自己遮去冰冷风雨的家人！

“滴答、滴答……”

“砰——”“砰——”

钟表的声音与心跳重叠。

孤独的孩子猛然发现自己也是个拥有心跳的人。

“我很喜欢。”秦宵不再犹豫，转过头，目光直直与卓素来交汇。

“好孩子。”卓素来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头。

他的目光瞥向满室的钟与表。

如果说你的宿命是归于黄泉，那未免太过残酷……我已失去所有气运，不再是能够拯救世界的主角，救世的计划也不再需要我了，那就，仅仅只拯救一个人，仅仅只作为一个兄长来赠与“希望”。

一年又一年，卓素来的身体渐渐虚弱下来。

他一直在过度耗费心血，尝试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某次吐血昏迷后，秦宵出门为他买药，在医院门口被人拐走。卓素来醒来后，立即报警，跟着警察一起追寻拐卖者的行踪，在离家几千公里外的偏僻山村找到了正在发高烧的秦宵。

因为冰冷与痛苦，黄泉离他更近了。

为了防止他醒来时已经被“梦”支配，秦宵情况好转后，卓素来把他带回家了。

也是在这个深夜里，卓素来拿着礼物坐在他床边，凝视着他。

“……能陪伴你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啊。”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呢喃道。

听见咳嗽声和他的呢喃，意识不清的秦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竟然睁开眼睛，拉住卓素来，用极为微弱的声音唤道：“哥哥，你在吗……我，我好冷……”

卓素来的动作一顿。

他没有开口安慰，而是将弟弟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开，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然后才把一枚金色的怀表拿出来，放到他的手心。这只怀表被卓素来握在手中，因此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只是秦宵体温极高，所以怀表在他的掌心中，带着微冷的感觉。

秦宵拿到怀表，忍不住往被子里又是一缩，然后眨巴眨巴眼睛，满是疑惑地看向卓素来。

“礼物。”卓素来冷淡眉目勾起笑。

迷茫间，秦宵“啊”了一声，呆呆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打开表盖，似乎终于醒来：“怀表……”

他看起来并不意外卓素来会选择这样的礼物。

“已经不会有事了，这里是家。”口中吐出迟来的安慰，卓素来顺着刚刚的动作，握住秦宵的手，垂下眼眸，“这个礼物象征着光阴……与重要的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是最珍贵的宝物，阿宵，看见它时，便想起来与我一起度过的时间吧。”

只要有了它的话，阿宵就有了逃离“黄泉”的希望。

并不知道成年人的话中带着隐约的别意，秦宵收下了它：“我会的……”

从此以后，金色的怀表一直陪伴着他。

它被视为宝物，也被视为替代物，卓素来逝去之时被秦宵亲手停下指针，赵珩到来之后又重新被拨动。被怀表存封在其中的一段时间，与“遗骸”一起，代替了制造者珍爱的家人留在黄泉。

即便是凡人之躯，也依旧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缘”，“因果”，便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若干年后、若干个世界之外、若干段因缘缠绕中，某个偏僻的村子里。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有一座蓬屋映入两个带着斗笠的旅人眼中，孩子清脆的读书中从其中传来。这般场景，让两个旅人对视一眼，朝那简陋蓬屋走去。

书生打扮的冷淡青年从蓬屋里走出，看见二人身影，神情便是微微一怔。

“我二人是过路旅人，偶遇山中迷雾，失去方向，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可否告知此间是何处？”其中一个穿着白衣的旅人见书生看过来，遥遥一拱手，声音极为温和。

旁边的另一人没开口，只随着白衣人一起拱了拱手，似乎在凝视着他。

是旅人啊，无怪路过如此偏僻的村子。

书生见二人面善，不再犹豫：“在下姓卓，二位不必多礼。此地无名，但在下收藏着附近的地图，二位若不嫌弃可以过来一观，应该有所助益。”

那两个旅人再度对视一眼，俱是露出隐含惊喜的笑。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因为道基不稳固，他没有使用灵力，而是用宵的恶魂及自己的血作为占卜材料。大乘期修士血中含有的灵气足够为一次占卜提供材料，赵珩本人也是同“宵”因缘牵扯的人，这个占卜不会出错。

杓的指引在占卜中摇晃不定，赵珩仿佛感觉到什么，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无奈。

“我也不放心。”赵珩叹气，“你不说我也要去看的。”

卓素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虽然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锻铸灵气了，但是他还是喜欢做些什么小零件，现在，他就是伸出手，摸了摸桌上凡人工匠所使用的工具，说道：“还有个‘而且’。而且，我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了。”

赵珩浑身都疼，现在更添头痛。

于原初之泽击碎乾坤珠后，赵珩被混沌的气息正面冲刷而过，道基几乎被毁。所幸他出生不凡，因为幸运，因为遗骨的庇佑，他终是顺利地带着某个人的神魂逃出了原初之泽。

涉及到计划的完成者，卓素来面色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是‘罪’。”赵珩把司南放回去，眉头一点一点蹙紧，“杀死无辜之人的罪，在轮回中跟了上去。二人必将投胎到同一世界，因为缘而牵扯到一起，他会被‘罪’杀死，我疏忽了……”

多年友人，卓素来自然听出赵珩生气了。

这不就是自己当时说服他的那种感觉吗？因为是“我”的想法，所以身为友人不会反对。

可是，他已经近乎凡人，此次一别便是永诀。

“而且，我不放心。”对方明显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紧跟着自己的上句话，直言不讳。

“不要命了？”赵珩勾起嘴角，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尖锐无比。

——将核心炼制成灵器之后，卓素来受到了反噬。即便是主角，那个也不是能碰到之后全身而退的东西，修为、灵力、气运，为了打造出灵器，本世代的“主角”几乎付出自己的所有。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起点”是有特殊意义的。

赵珩无法对卓素来的这些话进行否认，无法反驳友人的心愿。

“‘丰堰’灵智未全，只能我带去，你也要休息，然后寻找留在这里的碎片，”他摸了摸胸口，先说出理由，尔后发现赵珩想说什么时，他摇了摇头，眼神极为平静，“而且，我想去看看那孩子的转世。”

正经的理由可以找出很多方法说服，但如果是他想的话……

卓素来习惯性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就由我去到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