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明月

不管是老人、年轻人还是半大的孩子，一个都没有逃过。

洛初虞不知道这甬道有多长，两边密密麻麻的人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洛初虞自诩冷漠无情，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从她手上第一次沾染人血到杀人如麻，即使是那个折磨她恐吓她让她就是一生的血月堂，她也没有想过要去那么折磨他们，她向来最是果断，打打杀杀何须如此折磨……

更何况这里面都是些无辜的人，他们是族人、是友人，这样也能下如此狠手，这人该有多么冷血，简直称不上是人！

“我母亲去世以后，我不小心被他抓住，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活着的试验品，你说的不错，她早已经算不得一个正常人了，为了追求永生，他以那些神灵草为食，吃了几十年，才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也算是半个永生了。”桑央看着地上早已没了呼吸的老头，他的肌肤正在逐渐萎缩，变的松弛、布满皱纹，长了斑点，变得像一个真正的百岁老人那样，甚至连个头都缩小了似的。

“神灵草虽然成效显著，可是因为他用人的血肉之躯养活，变得越来越诡异，当然效果也是越来越好，他着急找到圣女就是因为他很快就要被神灵草反噬，神灵草的反噬大概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身体逐渐萎缩，他不知道解决办法，但是虚耗有一至宝，就是这具棺材。以你们的能力大概已经看出来这不是普通的棺材，这是灵棺，虚耗曾经有一个传言，说灵棺能让人的尸身保持原样，即使千年也不会腐坏，加入神灵草甚至能够温养尸身，防止尸身僵硬，据说还有一样天地至宝叫做长明灯，等尸身在灵棺中至伤口全部愈合，再仔细温养九九八十一日后，将长明灯放置在指定的位置，七日之后棺中之人方能起死回生。”

“这些神灵草被他养歪了，他自知身子大不如从前，费尽心思寻到了灵棺，找不到长明灯，只有用你这个圣女的血来温养灵棺。他说的轻巧，只需一滴血，可实际上这灵棺最是嗜血，一旦吸收了一定的血量，再停下来就没有成效了，为了永生，你以为他还会放过你吗？”

原来桑央的母亲并没有真的死亡，而是在这里做一个不人不鬼的活死人。

桑央终是忍不住留下了泪水，思索许久，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噗通”一声跪在洛初虞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洛初虞皱着眉头，桑央端端正正跪在她面前。

“阿初姑娘，我自知欺骗过你，我不求你能够舍身救人，但是想厚着脸皮求你给我母亲看看，你给瞧瞧，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她，只要有一丝丝希望，我哪怕折了自己的寿命都是可以的。”桑央泪眼婆娑，情真意切。

洛初虞叹了口气，当时桑央带着她七拐八拐拐上山的时候她就知道桑央会带着她去到她想去的目的地，所以一路上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是后来设计偶遇傅修琅一行人，桑央都是沉默着带着她一点一点靠近这万人窟……洛初虞都是知道的，也是因为两人的目的地一致所以才没有拆穿她。

她走到桑央母亲的棺材面前，里面的妇人虽然没了瞳孔，看着诡异，脸上线条却柔和，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洛初虞伸手抓住妇人的手腕，指尖并没有感受到属于人的温度，她仔细查看了那妇人的症状，又思索了许久，才沉沉问桑央，“你愿意为了你母亲付出所有吗？”

桑央见好像有些希望，连忙点头，“我愿意的，哪怕一命换一命！”

“不用一命换一命，不过也不容易。”

“你母亲现在只算得上半个人，这些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想要救她，需要你以血入药，日日一碗血，你可愿意？”

桑央点点头，哪怕放干她也是愿意的。

“那么，接下来你就住在这万人窟吧，将外面那些邪气的神灵草都除掉，那些白骨都好好埋葬。另外你必须要找到干干净净的神灵草，挤出神灵草的汁液，除了根部，整个捣碎，捣碎中途加入你的血，分成三次加入，五碗水煎药，煎到神灵草的残渣全部不见，一半喂给她喝下，另一半擦身子。”洛初虞顿了一下，看着桑央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给桑央，“坚持一个月，然后这药一日一粒，三月以后便可恢复七成。”

“桑央多谢阿初姑娘。”桑央手里捧着沉甸甸的药瓶，揭开塞子药香四溢，瞬间泪湿了眼眶，本来停住了的泪水再次控制不住。

“往日你受尽折磨都不见你吭一声，怎的现在泪像不要钱的珠子似的。”

桑央慌忙擦了一把，“好了，将我们送出去吧。”桑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洛初虞的话，连忙点头，起身带着他们出去。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万人窟除了他们下来的那个洞口以外，还有另一个出口，那个出口很隐秘，洛初虞想要不是桑央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困多久。桑央知道机关在哪，被困的祝余等人自然也是很顺利的就出来了。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将士，自然没有人追问那老头的事情。

等到了出口，洛初虞停下来，对着傅修琅，“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不过这西北之行也算是结束了，你是霄冥的王，这天底下有你的去处，我就不跟着你们了，各位好走。”

洛初虞盯着她的手臂，“你这个有办法治吗？”

“什么？”桑央以为她还会逼问些什么，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相对外面的布置来讲里面就显得格外粗糙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甬道。不一会儿，甬道开始变得宽阔起来，而两边是两排整整齐齐的竖着摆放的木头棺材，棺材里面都站着一个人，说是人也不是人，他们脸上青黑的血管肉眼可见，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裸露的地方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睛里没有瞳孔，只剩下浑浊的一片，空洞麻木……

傅修琅安静的看着这一切，这些可不就是自己在夜里经常看见的东西，那一双双眼睛至今忘不了。

桑央这么一说，傅修琅立马就想起来每夜外面漆黑一片，还有那黑暗里面一双双瘆人的眼睛，无情、空洞、麻木……

“我说过的没有一句假话，不过我确实也有自己的目的。”桑央缓缓说道，她慢慢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洛初虞跟傅修琅都皱着眉头，本该是雪白的藕臂，现在确实布满青黑色的线条还有肉眼可见的血丝，血管凸起，严重点的地方洛初虞甚至都能够感受到里面血液的流动。

“你的手，总不能一直这样。”

桑央看着自己的手臂，变成这样以后她就用衣服裹紧手臂，就连沐浴都不会睁眼去看，“不知道，总归不会危及性命，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女丑在重明的地位很高，特别是如今圣女身份一出，所有人都听从女丑的话，倘若突然发现女丑死在了洛初虞的手里，还不知道会掀起多么大的风浪，到时候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就难了。

“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洛初虞没觉得夜里有什么异常，反倒是觉得夜色迷人，甚至颇有些诗情画意。

“都说虚耗死绝了，其实他们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方式存在。”桑央走到刚刚女丑走出来的地方，手往墙上摸索，不知道触碰到什么东西，旁边的书架开始缓缓移动，一个通道出现在三人面前，桑央转头示意他们跟上。

洛初虞毫不犹豫的跟上，傅修琅见她如此果断也抬脚跟上。

桑央摇摇头，“是，我的确需要药，但是现在也差不多是药石无医的地步了，他这里根本没有救我的药。设计你来万人窟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圣女是需要进行普渡的，普度之后你的身体就会变得异常虚弱，那样根本无法取血。”

洛初虞点点头，看向灵棺，上面本来暗黑的繁复花纹浸染上了洛初虞的鲜血，鲜血流过的地方颜色异常鲜艳，确实很邪性，“女丑在重明的地位很高吧，如今他死了，总要有个两全的计划。”

“这些都是虚耗的人，当时女丑屠杀虚耗整族人，真正被屠杀的只有一部分，那些死去的人就埋在我们进来的路上，成了神灵草的养料，而另一部分幸存的人，慢慢变成了我们眼前的这个样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最可怕的是他们在有些时候还拥有自己的意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桑央慢慢停了下来，目光柔和的看着里面一个妇人，忍不住伸手抚摸那妇人的脸，手接触到妇人脸上的时候，洛初虞看见那妇人微微颤抖了一下。“娘，我是桑央，那个人死了，我来看你了。”妇人颤抖的频率更高了，似乎是在与什么做抗争，洛初虞能感受到那一份独属于母亲的爱，跨越了时间，也跨越了生死。

“其实女丑的地位崇高，除了他能够确定谁是圣女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桑央突然想起别的事情。

“你们可曾发现这里所有人晚上都闭不出户，一点火星都不会有？家家大门紧闭。”

“那你的药呢？也是联合那死老头来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