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夜

冬儿冷哼一声，嘴巴撅起，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李凤言。

陈墨也觉得刚才有点冒失，他见冬儿不敢再靠近火堆，只好自己动手，将米面从地上一点点拾起，吹净，洗净，打算重新下锅。

山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脸色冷若冰霜。

方阵内，山子规规矩矩地坐在边缘位置，冬儿乖巧的生火做饭，只有李凤言盯着天空发呆。

脚步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李凤言看到陈墨回来，手中还拿了一段根须，内心十分诧异。

山子头有点大，他和冬儿一起被救，怎么二人所受待遇，差距就这么大，他想不明白，傻愣愣的问道：“少爷，你怎么不叮嘱冬儿。”

李凤言嘿嘿一笑，说道：“因为你是山贼呀。”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

山子是胆小，可他也不是泥捏的，心中难免有些不平，说道：“少爷您这是歧视。”

李凤言爱说话，这一年多天天守着个木头，他都快憋疯了。

现在说话的人多了，李凤言恨不得把一年来没说的话都说出来，所以他难免就想多逗逗山子，于是说道：“墨哥儿这辈子就两大恨，一个是山贼响马，一个就是浪费粮食，很不幸，你都占了。”

山子一口气没捯上来，气的他差点一口老血喷死李凤言。

陈墨扭头看了山子一眼，说道：“他没说谎。”

山子想哭，不，他想死。

鬼才信你们，明明就是差别对待，歧视人。

李凤言笑呵呵说道：“还有你别坐那么靠边，万一来个厉害点的妖怪，没准施展个什么神通就把你拽走了。”

山子浑身一哆嗦，这种事不信也得信，他赶忙往里靠了靠。

众人说话间，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凤言大大咧咧，光顾着逗山子了，没注意到，这会眼角一撇终于发现四周已经再次陷入黑暗当中。

他皱起眉，再次抬头望着天空，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冬儿乖巧聪慧，她见李凤言情绪突然低落，好奇问道：“少爷您看什么呢？”

李凤言抬着头，仰望夜空，他一脸惆怅。

“还能看什么，看星星呗。”

冬儿一脸好奇的问道：“少爷，星星是什么啊？”

李凤言当场愣住了。

他一脸惊讶的问道：“冬儿你不知道星星是什么吗？”

冬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冬儿的确不知道啊。”

李凤言扭头看向山子，差异地问道：“你见过星星吗？”

山子表情很奇怪，似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少爷，我也没见过，不过小时候听老人们提起过，说是挂在天上的，一到晚上就发光，可漂亮了，而且那时候的夜也没有这么黑。”

冬儿不解的看了山子一眼，问道：“山子叔叔也知道星星吗？”

山子自从上山当了山贼，还从来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一脸尴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冬儿转过头又问向李凤言：“那为什么冬儿不知道。”

一句话，彻底问住了李凤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冬儿，想了半天才说道：“可能它们都回家了吧。”

冬儿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接着问道：“少爷，星星也有家，也有爹娘吗？”

“这……”

李凤言彻底被问住。

冬儿见李凤言答不上来，忽然心中一阵失落。

李凤言以为自己答不上冬儿的问题，对方怪自己了，他笑笑说道：“这有什么，冬儿以后要是想看星星，少爷我领你去看。”

“真的吗？”

冬儿满眼希冀，两个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凤言。

李凤言笑了笑说道：“言必行，信必果，少爷从来不撒谎，当然是真的了。”

冬儿一阵兴奋，可过了没多久又再次低下了头。

李凤言疑惑不解，问道：“怎么又不开心了？”

冬儿低着头，情绪失落，小声说道：“没事，就是突然想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见没见过星星。”

一句话，彻底击中李凤言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李凤言怔怔的看着冬儿，过了好久，他忽然一笑，说道：“冬儿，少爷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冬儿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少爷要告诉冬儿什么秘密？”

李凤言笑容灿烂，他悄声说道：“人死之后都会飞到天上，变成一颗星星。”

冬儿眼睛一眨一闸，忽然生气说道：“少爷骗人，人死了怎么可能变成星星，冬儿的家乡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李凤言语塞，想了想说道：“少爷没骗你，只有善良的人死后才会变成星星。”

冬儿想了想，突然双眼一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李凤言顿时慌了，连忙安慰道：“少爷又说错话了。”

冬儿忍住泪水，摇摇头说道：“不怪少爷，少爷没有错，冬儿知道，爹娘卖了冬儿就不善良了，可冬儿不怪他们，只希望他们也能变成星星，那样冬儿就能天天夜里看到他们了。”

李凤言再次愣住，这一次他过了好久才说道：“等以后有机会，少爷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满天都是星星，还有月亮。”

“真的吗？”

冬儿破涕为笑，一脸兴奋。

李凤言微微一笑，宠溺的在冬儿头上抚了一下，说道：“当然是真的。”

冬儿满脸兴奋，两眼泛光，大声高呼道：“凤言少爷最好了，凤言少爷要带冬儿看星星去喽！”

李凤言同样满脸笑容，十分宠溺的看着眼前这个纯真善良的小丫头。

陈墨回头看了李凤言一眼。

谁都没有发现，陈墨那原本能握起近百斤狭刀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

山子见眼前三人关系这么密切，突然在心底泛起一丝酸意，他少年时便被掳上山做了山贼。

这么多年过去，他何尝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寨子里的人只知道他胆小如鼠，可谁又能明白，他打心底对于山贼的那份厌恶。

这一天的相处，山子对李凤言二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此时，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思前想后，山子觉得自己如果想活着走出南川，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他就应该主动一些。

于是，山子壮了壮胆，来到了陈墨身前。

陈墨抬头看了山子一眼。

山子内心颤栗，陈墨的眼神很明亮，很深邃，山子感觉那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只要掉进去，就永远也爬不上来了。

山子不敢与陈墨对视，他低下头，鼓足勇气，说道：“陈墨少爷，我，我想和你学武。”

寂静

异常的寂静。

山子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到寂静当中，时间过得好慢，一个时辰，还是一整夜，又或者一年。

“好，等有机会。”

这一声回应，仿佛冬夜里的一道春雷。

山子听来，如遇春风，他猛然抬头，双眼充满感激。

“墨哥儿，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李凤言心中疑惑，率先开口问道。

李凤言听完不乐意了，说道：“墨哥儿什么时候成少爷了，这里少爷就一个，那就是本少爷我。”

“哼！凤言少爷也最坏了！”

陈墨摇头，他也十分不解。

陈墨走出地洞，天色已近黄昏，令他感到一阵恍惚。

陈墨没有说话，将那段根须一下扔进了火堆里。

根须掉入火堆，仿佛有了生命，突然开始挣扎起来，就如同一条蟒蛇在火堆里不断翻滚扭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陈墨感觉有点冒失了，冲二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终于，那段根须不再折腾，在烈火的燃烧下渐渐化为灰烬。

冬儿浑身颤抖，直到根须彻底烧完，她这才战战兢兢的靠近火堆，小心谨慎的模样直接把李凤言逗笑。

冬儿刚刚受惊，这会又被嘲笑，气急败坏说道：“都怪陈墨少爷！”

山子吓得猛然站起，连连倒退。

冬儿更是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食物撒了一地。

是刻意为之，还是本性就如此？

李凤言看到山子的表情，顿时笑了，说道：“山子，忘了告诉你，墨哥儿可最痛恨浪费粮食了，你以后可要记住了。”

“啧啧啧。”

李凤言大感惊奇，问道：“这难道是山魈不成？”

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