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佣兵与药剂师

“快！快！”薇薇娅捂着眼睛扭过头去，手指指着沼泽巨蟒的烂头叫道，“快把它的舌头、毒牙，还有毒囊都给我挖出来……”

本来已经准备去把蛇头砍掉扔到一边的洛林愣住了，他不明白薇薇娅的突发奇想。

“毒牙和蛇头是驱散邪恶的祭品，它们也可以震慑亡灵。毒液是制作魔药剂的原料，它有迷幻通灵的作用，可以制作心灵药剂。”薇薇娅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依然紧紧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脸的嫌弃和害怕，但她依然还是很想得到这些东西。

以至于洛林在说起烟熏和盐渍的时候，霍尼尔充耳不闻，只顾着埋头啃肉。

食物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等到薇薇娅、齐作作以及古德里安赶到湖岸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傍晚了。

薇薇娅应该就是‘公主远庖厨’吧，割着蛇头烂肉的洛林想到。

蛇头已经被霍尼尔砸的稀烂，其中的一颗毒牙和牙槽已经被砸的稀烂，吐在外面的蛇芯也快被晒干了，像是干瘪的牛筋一样。

洛林挖了一个毒牙和一个毒囊，又把蛇芯团成了一团带给了薇薇娅。

薇薇娅终于敢看这些东西了，她带着惊奇又带着几分嫌弃，用手指戳了戳毒囊又敲了敲毒牙，然后让身后的女仆负责后续的清理提取工作。

现在这一支队伍主要的战斗人员都是普兰子爵的麾下，但洛林能看得出来，古德里安依然处于领导地位。

当洛林在一个篝火旁找到古德里安的时候，古德里安、普兰子爵，还有一个身穿黑色教服的青年正在谈论着一些事情。

“我来介绍一下…”古德里安用他那特有的浑浊声音说道：“这位年轻人就是我们的勇士洛林，他一个人杀掉了裂骨者夏卡，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士”

“向您致敬。”普兰子爵站起身来，把手心捂在胸膛上面，微微的鞠了一下躬。

“谢谢您慷慨的帮助。”洛林同样回了一下礼。

“这位是我们的卡尔扎省的康德主教，”古德里安介绍着另一位皮肤干净，目光沉稳的青年，“他代表着神明的旨意。”

“向你致敬。”洛林微微地下头去，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洛林原本以为卡扎尔省的主教至少应该是一个和古德里安年纪一样大的老者，甚至会是拄着手杖、风烛残年。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整个卡扎尔省的主教大人，竟然会是这么的年轻。

“愿神赐福与你。”康德微微笑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我们在商议一下明天行军的计划。”古德里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洛林坐在自己的身边。

在一开始的时候，古德里安只把洛林当作一个陪着薇薇娅小姐的玩伴，但这几次洛林的表现让古德里安觉得他不再只是一个小佣兵，现在他有资格坐自己的身边。

“现在我们的方位距离劳兰城的主道只有两公里的路程。”古德里安在沙地上画出一个地图，标明了主路的位置。

“劳兰主道上面铺满了花岗岩石，我们在上面的速度要比湖盆里面快上很多，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赶到劳兰城下。”

“但我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追随着红衣主教塞恩里斯大人。”

“在那一次旅程里面，我们听到了旷野里面有着激烈搏斗的声音，但我们幸运的躲过了一切。或者说……”古德里安的声音更加低沉了下来，甚至有点没有自信，“我对劳兰古城的危险除了风沙以外，并不比大家知道的多上多少。”

“不过呢。”古德里安的声音又高昂了起来，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洛林说道：“我们现在有了洛林，他是一个勇士，他对卡扎尔泊非常熟悉！”

洛林猜不出古德里安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的赞美是对自己的褒奖，还是想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前沿？

更何况古德里安明明知道自己只去过劳兰的卫城，这片湖心区域和真正的劳兰古城，自己从来没有到达过。

“我对湖心区域的了解也就仅仅在几天之前。”所有的人手都已经到齐了，洛林所需要的信息也已经得到了，洛林现在再也不会冲到前面去当炮灰。

“我不只知道湖心里面存在着沼泽巨蟒，至于里面还有多少，我更一无所知。”

洛林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他们都看了那条沼泽巨蟒，也相信洛林说的战斗过程。

可以说洛林之所以能取得那次战斗胜利，中间是存在着偶然和幸运的成分。

如果他们遭遇了这样的一条巨蟒，他们根本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杀死那条巨蟒是一定的，但他们会死掉一些士兵。

“还有一个大家都应该听说过的传说。”洛林看了一下沉默不语的众人继续说道，“在卡扎尔泊里面有着骷髅和丧尸一样的恶灵，他们是存在的，而且他们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游荡在卡扎尔泊湖盆里面的恶灵只是其中最低级的，在湖盆下面有一个迷宫般的宏大地穴，那里有着无数更加健壮的恶灵。”

“他们有武器、有智慧，还有组织。”

“沼泽巨蟒甚至都不值一提，它才是我们最大的对手！”

洛林的一番话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的压抑了下来。

他们都是高高在上上的贵族，他们所听到传说都是好运者的吹嘘，他们根本不知道卡扎尔泊里面到底有多么残酷。

“阿门。”康德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把胸前的银十字架攥在了手心里面，他的神情很严峻，但并没有任何怯弱。

“为什么我们尊贵的薇薇娅小姐会和我们参加这一场冒险。”

听了洛林的陈述以后，出于关心和责任，普兰子爵提出了自己的、也是洛林的疑问。

在他刚刚得到古德里安的请求时，他还认为自己只是去剿灭一群卡扎尔泊里的沙狼，甚至他还想活捉一只恶灵关在自己的庄园里面。

现在他终于知道卡扎尔泊之行中的危险了。

他还知道这样危险的事情是不该一个贵族家的小姐参与的，而是像薇薇娅这样的家族，她要是受到了什么伤害，普兰子爵也是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

古德里安掏出雪茄，用篝火点着，然后狠狠的抽了一口：“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甚至我自己都觉得很扯。”

“薇薇娅小姐之所以来到卡扎尔泊，一部分是因为她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有强烈的兴趣，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一切都是二十年前塞恩里斯大人亲自安排的！”

红衣主教塞恩里斯？二十年前？

那时候薇薇娅还没有出生！

“我也觉得很扯，我甚至都不敢说出来，但事实就是这样。”

“好吧，就当是一个故事，我们也想听听。”普兰子爵认为这只是古德里安一个推脱，但他依然还想多了解一下老牌贵族都是怎样故弄玄虚的。

普兰子爵是一名贵族，但他仅仅是一名小小的子爵。

菲尔德大公是他昂视的存在，他甚至还知道古德里安曾经是一位伯爵，还是教廷的圣殿骑士。

他相信这些人在做事的时候会有他们自己的规则和深意，他能参与进来已经是一种荣誉了。

“好吧！”看着普兰子爵很有兴致的模样，古德里安说道，“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卡扎尔泊说起……”

“我和我的袍泽受了塞恩里斯主教大人的私人邀约。”

“那时候我们准备的并不是很充分，但我们的运气很好。”

“从卡扎尔泊到达劳兰古城的时间甚至比这一次还要短暂。”

“大家都知道我们后来遇到了持久不停的风沙，物资也丢了一半，唔，这些都记录在了教廷的档案里面了……”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还是说说薇薇娅小姐的事情吧。”

“事情很简单，也很扯。塞恩里斯大人把其中一只卡拉迪斯之眼交给我我，让我保管。”

“他说在我回到教廷以后，如果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可以去投奔菲尔德大公，我会得到礼遇。”

“他还说菲尔德大公会有一个孙女，她的名字叫做薇薇娅，那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姑娘。如果有机会就带她去卡扎尔泊里面去看一下，她会得到她一生的宝藏。”

“就是这么简单！”古德里安甚至没有了贵族的姿态，他像是被人质疑又无力反驳一样，摊开着双手说道，“薇薇娅小姐出生以后，我才知道这个故事是有多扯！”

听完了古德里安的故事，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是啊，这个故事真是太扯了，古德里安前往菲尔德大公家里的时候，薇薇娅小姐还没有出生，塞恩里斯怎么能在卡扎尔泊的时候就预言了薇薇娅小姐的存在？

如果塞恩里斯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他怎么又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薇薇娅小姐知道这个故事吗？”塞恩里斯说过薇薇娅会在这里得到她一生的宝藏，洛林觉得可以从这个方向推测一下。

比如，如果薇薇娅梦寐以求的是药剂宝典，那就说明老兰古城曾经或许就是一群巫师的聚集地。

但古德里安的回答让洛林感到了失望又感到了理所当然——

“她的梦想是早一点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古德里安笑着摇了摇头，他感觉穷尽自己最后的生命之力去准寻一个答案，最后似乎却是为了嫁孙女？

是的，他把薇薇娅当作自己的孙女一样，对她宠溺、爱护，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和好奇。

博曼完美的完成了他的任务，一行长长的队伍从远处驶来的时候，洛林甚至认为那是一只小型的部队。

二十名高举着十字旗的骑士骑着健壮的骏马走在最前面，骏马和骑士都披着银色的铠甲，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战士们拿着锋利的骑士剑，从巨蟒身上割下蛇肉架在篝火上，能吃上这样的蛇肉，足够他们在酒馆里的姑娘面前吹上一整年。

但这条沼泽巨蟒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恶心了——浑身被烧的焦黑，皮肉也被骑士们用剑割开，红白相间的肌肉翻在外面，尤其是那个巨大的三角蛇头，几乎已经被霍尼尔砸成了碎渣。

在洛林陈述的时候，吸引来了古德里安邀请来的普兰子爵。

不说那些僵尸肉了，蛇肉总比那些瘦小肮脏的牡蛎、花甲和蛏子了好上了太多。

足足有二十余辆辎重和旅乘马车由夏尔马拉着，排着整齐的队伍跟在后面。

最后面地是一群普通士兵和骑士们的佣人，他们足足有六七十人。

洛林胸口微微一含，受下了这看似结实的一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时候，薇薇娅抽动带鼻尖闻了一下：“这是什么味道？”

普兰子爵是一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年轻人，他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虎牙，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年轻人。

他命令自己的骑士把那条巨蟒从盐坑里拽了出来。

沼泽巨蟒庞大的身躯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叹，几乎没有人敢能相信这样一个怪物会是两个大孩子合力杀死的。

洛林用手遮住迎面刺来的夕阳，看着从西边宛若长蛇一般的车队，他知道古德里安这次一定会将劳兰翻上一个底朝天。

薇薇娅从马车里面跳下来，她提着裙角小跑到洛林的面前，一脸的责备捶了洛林一拳：“混蛋，你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和我说一下？”

看着薇薇娅那不敢看又非常想要得到的样子，洛林突然想起来在小时候父亲和自己说过在东方一句话叫做‘君子远庖厨’。

父亲说东方有一群读烂了书的儒生，他们像蛀虫一样，腐朽没落又道貌岸然，他们看到美食的时候，会食指大动、会大快朵颐，但如果让他们亲自去厨房料理那些鲜活食材的时候，他们又会去悲怜那些生灵。

那条沼泽巨蟒已经在盐坑里埋了三天了，虽然有盐坑里的盐渍着，但那个盐坑也是一个发酵池，巨蟒那庞大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一点点腐败。

“是前几天猎杀的一条蟒蛇…”洛林把前几天遭遇那条沼泽巨蟒以及猎杀的经过全都告诉了薇薇娅。

再算上旅乘马车里面的康德主教和修女，这样的一个队伍甚至能打一场小型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