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血洗不夜天
楚年听着殿内的声音，心疼也没有进去。此时此刻，她最想要的是一个人发泄出来。
这咒术能让金子勋一个大男人畏惧不已，因为他怕死。能叫他家小师妹崩溃大哭，因为她受不了满身遏阻脏污和一阵阵的剧痛。
她怕脏更怕疼。可笑此时，两者并行。
“好了，你别哭了，我没事。”楚清漪看着她肿得不像样子的两眼又落下两行清泪，声音微哽，倾身抱抱她，强颜欢笑安慰着。
江厌离知道此时若是说这话怕是会伤了她的心，但她不能不说：“阿染，你相信我，这咒不会是……”话未全就被楚清漪按住了发白的唇，听他软绵绵的声音，心头被安抚了下来。
她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无羡。”
因着楚清漪要来的是金氏灵堂，楚年不好入内，只能让聂怀桑寸步不离地陪着。现下聂怀桑哪里拦得住他阿姊？偌大的金麟台此刻也没得一个可以传话给楚年的人，聂怀桑只好自己跟着她们。
再说这方的楚年，不用受着楚清漪自然是来了两位师弟修养的屋内，此时只有楚星一人在，问：“阿付呢？”
在殿外没有看到他，受了伤了也不让人省省心，这里可不是小榭。
“不知道，一早就出去了。”楚星趴在床上，他伤的是背，断了两骨，伤筋动骨一百天是他们修士也逃不了的。
“你怎么没去守着师妹？”这两天楚年一直在楚清漪的殿外，是没有进他们这个屋的，聂怀桑倒是来过一次，与他们说是宗主下了令，师妹身旁不能离了人，是以他们这大师兄便时时刻刻蹲守在小师妹的殿前。
“去陪小金夫人了，怀桑在。”楚年坐下来才感到全身酸痛，也懒得去找楚付瑜了。他对金麟台又不熟，到时候出去找人别把自己绕进去了还回不来。
楚星也不意外，看了一眼身旁凌乱的床褥，忽而道：“这两天，二师兄有些不对劲。”
楚年没多想，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静心相处过？权当两个人互看不顺眼了。
楚星又道：“宗主明明出手是一样的，我们修为相当，为何他还能下床，而我动一分就疼得不行？”楚星平时话不多，这会突然反常地提出了如此疑问，楚年微愣。
那一掌没打在他身上，想来也是极重的。而宗主不可能偏袒任何一人，所以……
“我出去找找他，你也别跟他硬。”楚年暗叹首徒难当，这会连休息地空子都没了。
楚星点头。
但等楚年寻人未果回来时，只见了更加离乱的屋子，和楚星的枕席上死死血迹……
聂怀桑一路跟着来了岐山，也不知道这两位姐姐是不是失去了感觉，感不到累的吗？
不夜天城里已经弥漫了浓浓的血腥，满地的尸身还未冷去，城门前还有人提剑相互厮杀。
聂怀桑急忙拉了楚清漪：“阿姊，太危险了，我们快回去罢。”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已经跑向城门了的江厌离，一心想着带楚清漪离开。
“怀桑，你在这等我，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我去看看阿离，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楚清漪反手推他到一颗枯树后，“好好待着。”
“阿姊!”
聂怀桑看着赤手空拳的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这里等是不可能的，咬牙跟了进去，在城门处却被两人拦下，横了剑便刺向他。险险躲过，却是在手臂上留下一条深深的伤口。
有聂氏弟子远远的见了他，杀出了一条血路而来，提着他的衣领扔在身后，还不忘低吼问着：“不在金麟台待着，来此处作甚？”
聂怀桑才不与他废话，急急去寻楚清漪的身影，今日她陪着江厌离守灵，穿的也是一身麻衣，金氏弟子皆是批麻，一时之间晃了眼再找不到那身影了。
“快去看看阿姊在哪？阿姊!”聂怀桑心急，匆忙拽着那人。
“小姐也来了？”那人显然是没想到，也急了，踢开那两个难缠的人，一边护着聂怀桑往里走，一边寻那纤瘦的身影。
楚清漪找到江厌离时，也看到了多日不见得魏无羡。
“羡羡，那天我看到你了，你跑什么呀？你是在躲我吗？”
“别跑啊，我不怪你的，阿羡。”
“阿染身上的咒不是你下的对不对？”
江晚吟跪地扶着她，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是想叫魏无羡收手还是带江厌离回去了。
魏无羡哭着摇头：“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躲你，我也没有下咒。
忽而，眼前一闪，楚清漪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却见江厌离反应极速，一把推开面前的魏无羡，以胸口迎了那剑锋。
“阿离!”
“阿姐！”
楚清漪与江晚吟同时失声，魏无羡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言语最终化作一声嘶吼，转身将那人掀开，长剑封喉，最后看了一眼江厌离，毅然决然地往高处去。
“魏无羡……”江晚吟抱着怀里的阿姐，哭着喊着那人，企图将他喊回来。可当他发现任由自己怎么哭喊，那人也不回头，心中升起许些恨意，把江厌离交给身后的楚清漪，拿着三毒一步步跟着去了，路上有人犯他，提剑就杀。
楚清漪何时见过这样的江晚吟？
鬼笛声起，楚清漪喉间腥甜难忍，红了嘴角衣襟，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封了江厌离的命脉。
有人向她挥剑，十日不在身，怀里有江厌离，她只能横臂去挡，刺痛过后紧接着便是全身的噬痛，那人又举了剑，却被一道剑气穿过身躯，断了灵脉心脉，至死也不知是谁所为。
楚清漪躲过一劫，身处险境，又全身疼痛，意志强撑着，咬破下唇强迫自己清醒，死死地抱着江厌离。
“楚染。”
蓝曦臣落在她身前，颤着声音去唤她，得不到回应，心急俯身，握住她的肩膀才看到那发白冒汗的小脸，唇上猩红，身躯颤抖，掌心传来黏稠的湿意，是千疮百孔之咒发作了。
到底是都认得那白衣抹额，和谪仙般的容颜，没有人再来挑衅。
蓝曦臣束手无策之际，眼前白影掠过，急忙抬眼，那是蓝忘机。眼睁睁地看他打伤一位有一位家族长老却无法脱身，无可奈何。
“楚染，看着我。”
痛感攻破意志，楚清漪知道自己撑不住，鼻间有令她安心的清香，身后有微热的胸膛，于是放肆意志涣散了去，猛然间又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好像又是陌生的，听起来那么慌乱急促，还带着颤音。
“楚染……”她到底是看了一眼自己，嘴角清扬，才沉沉昏睡了去。
“阿姊，阿姊！”聂怀桑此刻也终于是找到了人，急急忙忙地跑来，又见了鲜血染红了胸口的江厌离，心中一跳，伸手就要去摇楚清漪，被蓝曦臣看了一眼，不敢动了。
江氏弟子和聂氏弟子都抽开了身赶来，蓝曦臣唤来两名自家弟子，才将怀中的人交于聂怀桑。
那断崖上，魏无羡奏着陈情，一滴泪落下，在人前来夺他手中的阴虎符上，启动怨气以毁之。眼前映入那清白的的身形，凄惨一笑，重心向后倒去。
“魏婴！”蓝忘机飞身扑来，终于握住了那只手腕。
“蓝湛，放手吧。”魏无羡只感身心俱疲，他害了金子轩，又害了师姐，经此一生才发现，最后他最恨的，却是自己。
蓝忘机的手不知为何伤了，涔出的血珠落在魏无羡脸上，不论魏无羡怎么说，始终不肯放手。身侧一暗，他内心一慌，闻得魏无羡叫得那声江澄，扭头看他已经举起了三毒，嘶吼道：
“江晚吟，住手！”
“魏无羡，你去死吧。”
她说的是从来都没有。
此咒之恶毒，江厌离是知道的，她更知道她的阿染其实是很爱美的，以前尚未涉世之时，她的衣服也都是各色各样，听学过后莫名素雅了起来，她都知道是为什么。
“我还是给你打水擦擦吧。”没听见她拒绝，那人便快步走出去了。
楚清漪两眼放空，失神地盯着窗幔顶，终于溃了军，一滴泪竖着眼角砸进身下一片狼藉的棉被中，继而放纵自己钻进褥中放声痛哭。
最后又见她疼得厉害，压低了声音惨叫，犹如受了伤的小兽嘶吼，叫她害怕，终于于心不忍还是倒了水喂了一颗给她吃下。
江厌离晚些时候来找了她，看她满头大汗，衣裳尽湿，眼底满是心疼。
所以，她怎么能忍受自己满身遏阻，溃烂泛脓？到底是谁在害这么如此好的一个人儿？
江厌离眼泪流的更甚，让楚清漪也忍不住哭了，她说：“反正脸上和手上都没有痕迹，我……我只要穿得严严实实的，谁看得出来？”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关门的那一瞬，楚清漪再也忍不住，瘫倒在棉被之间，死死地咬着下唇，全身都疼，只能难耐地满床打滚，碰到了床位的什么东西，殿外的人匆忙进来，又无可奈何。
那药果然是极好的，才服下不到半刻钟，人就已经稍稍舒展了眉头，不再满床打滚，之间全身大汗淋漓。
“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楚彦前脚才走，她就碰了水，今夜若是不洗去满身的异味，怕也是睡不着。
她说这话是在安慰江厌离，也只能安慰江厌离。后来江厌离在殿内陪了她好久好久，总是泣不成声，说了太多太多。
直到她要再去为金子轩守灵才离开。
七日守灵的第四日，江厌离听闻魏无羡于岐山不夜天城大闹誓师大会，放下怀里的孩子，不顾金夫人的阻拦也要去找她的阿羡。
彼时楚清漪拖着虚脱的身子在陪着她，见她不顾阻拦，也只好跟着去。不消想，不夜天城肯定是刀光剑影，怎能任她一个人独闯？
只有言语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抚平她全身的痛意，实在受不了了，她才翻出了枕下的药丹。那是楚彦临行前给她止疼用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多用。
今日她已经服过两颗，那家仆顺势就要去拿，焦急得哭出了声：“姑娘你不可以再吃了。”
都知道那昂贵的衣物下，是怎样的遏阻和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