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酒旗风暖少年狂

他打听完了行路岭，还是照顾了一下郎中的生意，买走了两盒胭脂，揣在怀里，走回到了蒋玉的身边，后者，依旧没有找他要回钱袋的意思，一句不谈，一齐朝那郎中所指方向走去。

行路岭上好大一片杉树林，林道开阔，绿荫飒飒。一行人穿行了好一阵，皆没有遇上任何异样。好在他们听了那江湖郎中的话，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若是一个地方的骇人传闻是真的事，那么总能说出一点所以然来。

大梵山食魂天女作祟，受害者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一打听便清清楚楚，连阿胭未婚夫的小名，皆瞒不住。而若是对受害人的人名细节都支支吾吾，那么多半是捕风捉影，耸人听闻。走这一趟，不过以防万一。

类似的传说，他听过最少上千次，亲手除过的，怎么着也有上百次了，不免索然无味。

那郎中道，“不错！据说那林岭里，有一座‘吃人堡’，里面住着吃人的怪物。凡误闯者，都会被他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找不到尸体。无一例外！可怕吧？”

还真是有些荒谬。蒋玉弯唇微微笑着，略一思索。不过倒也是，这些人一群肉体凡胎而已，又不是每一个人皆类同她一般。不过，她倒是对那吃人的怪物，有那么一点点兴趣了。

魏无羡见它们走过来，便知道要糟，低调地退到蒋玉的身后。果然，这列走尸歪歪扭扭走到距离他们五六丈处，一瞧见蒋玉，吓得立刻转身原路退走，腿脚比它们围过来时竟利索了两三倍不止

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转身道，“哇！掌舵人，你好厉害啊！它们一看到你，吓得转身就跑！”

蓝忘机无言以对。

魏无羡哈哈哈地拽着她的手，道，“走啦走啦，下岭子吧！我看这里没什么别的怪物了，这地方的人也真是能传，几具窝囊的走尸，便能够传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什么‘吃人堡’肯定也是编排出来的，白走一趟喽

蒋玉被他推了好几下，这才迈开步子。魏无羡还没跟上，忽然，杉树林远处，传来一阵疯狂的犬吠之声。魏无羡面色大变，瞬间闪到蒋玉的身后，抱着他的腰蹲下，缩成了一团。

蒋玉道，“尚在远处，不必害怕。”

魏无羡道，“掌舵人……先先先先先先先躲再说。它在哪里？它在哪里？！”

蒋玉侧耳听了片刻，道，“是金凌那只黑鬃灵犬。”

魏无羡一听，站了起来，又被犬吠逼的迫不得已的蹲了下去，蒋玉道，“灵犬狂吠，定是遇上了走尸。”

魏无羡叫苦不迭，又站了起来，道，“那那那那去看看吧。去看看。”

蒋玉在原地一步不挪，魏无羡道，“掌舵人，你动啊，动一下！”

他不动，他也不敢动。

蒋玉沉默了片刻后，道：“先放开。”

难怪金凌会出现在此，他上次没拿下大梵山的食魂天女，这次肯定也是冲着行路岭上的怪物来的。

魏无羡道，“好可怕！不过，既然骨头渣子都不剩，也找不到尸体，那请问，如何得知他们是被吃了的？”

郎中道，“你不知这些事吗？这位聂宗主，人家问他什么事，不知道的不会说，知道的不敢说。若是那一次给他问得急了、逼得狠了，他就连连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人家放过他。这不是一问三不知？”

当年，魏无羡、蒋玉、唐嘉三人，与聂怀桑一起在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听学，纷纷皆深知其为人。聂怀桑他的心肠不坏，也不是不聪明，但他无心向学，聪明都用在了别处，画扇、捉鸟、逃学、摸鱼、于修炼一道确实天资奇差，硬生生比其他家族的同辈子弟晚了好几年才勉强结了丹。聂明玦生前对他，常恨铁不成钢，对他管教的无比严厉，然，他依旧该扶不上墙，还是扶不上墙。如今，没了大哥遮风挡雨督促与提点，人人提起聂怀桑此人来，虽不明言，脸上却皆写满了四个大字——脓包废物。

没想到这一次，郎中没再答“不知道”，而是露出来了轻蔑的神色，道，“聂家？若是当年前的聂家，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这种传闻传出的第二天，必然便雷厉风行地，把那妖邪出没的地方剿了。可如今聂家的家主，哼！不是那位‘一问三不知’吗。”

魏无羡有些激动地道，“那里有吃人的妖魔出没？”

郎中哑然，片刻后，道，“当然是有人看到了。”

魏无羡道，“可刚才你不是说，误闯者都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无一例外？那这传闻，到底是谁传出来的，竟然如此厉害，看到了这种画面还可以活着出来？”

魏无羡：“清河百晓生……嗯？”

魏无羡心知，郎中口中的“一问三不知”是何人。

唐嘉走过来，沉静地道，“清河聂氏先家主赤锋尊——聂明玦，未及弱冠，便接掌了聂氏，作风一向刚直强硬。他与姑苏蓝氏的泽芜君——蓝曦臣、兰陵金氏的敛芳尊——金光瑶乃结义兄弟。当年射日之征后，聂家在他坐镇下，曾有一段时间，风光威势直逼兰陵金氏。但，自从他修炼走火入魔、当众爆血身亡后，便由他的弟弟——聂怀桑接掌了家主之位，清河聂氏从此便一日千里，江河日下。

魏无羡问道，“为什么管他叫‘一问三不知’？”

魏无羡，“那你知不知道，行路岭上一共被吃了几个人？何时被吃的？何年岁？是男是女？那么些人姓甚名谁，以及，家住何方啊？”

郎中道，“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终于千辛万苦才让他们遇上了一点波折。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七八个人影，翻着白眼，衣衫褴褛，似乎风吹便会倒，奇慢无比，是一列低阶得不能再低阶的走尸。

这种走尸，不但在同类里只有被欺压的份，遇上一个稍微壮点的活人，一个能踹翻它们一排。遇上个跑得快点的稚子，瞬间能被甩出一条街去。即便是倒霉得不能再倒霉、给它们抓住了吸两口阳气，也吸不死人。除了模样难看、气味难闻，根本构不成威胁，因此夜猎时遇到它们，多半没人斩尽杀绝，而是直接无视。这和打猎只打老虎豹子，不打老鼠，一个道理。

郎中怒而背筐道，“传闻本来就没传这些！”

魏无羡忙道，“别别别别，别走嘛。我再问一句，那行路岭，在清河境内吗，清河那不是聂家的地界吗？若真有吃人的怪物，在行路岭出没，他们难不成便坐视不理？”

郎中道，“传闻就是这么传的，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