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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月

100教诗

沈海痊愈后,也从隋家庄搬了出来,重新在县学里教授算学。

学子府试回来后,也反馈了一些问题,就是诗词作不好,时文虽然练了不少,也是生疏,若不是府试简单,也没有这么顺利了。

沈海一开始就在县学中强调了应试要有针对性,就是大量反复练习,在他们这个年龄阶段,节奏感的培养已经完成,重要的是强度的渗入。

县衙十天一次休沐,也就是说,每逢初十,就会放假,也是配合大集。让学生放放风,实际上,初五的时候,也只上半天。

县学的目的自然是培养人才。

说到培养,音乐讲的是节奏,稳定的节奏才是曲子得以呈现的关键,在人身上,性格即做事的节奏,这就是音乐与事之间可以沟通的地方,性格是从小家庭教育的结果,具体讲,就是一个曲子反复练习,多认识几个曲子的路子,小孩子从小进行日用洒扫的培训,田间地头的熏陶,自然对天地有所领悟,对做事有了很清晰地表达。

沈海虽然能背出很多首诗词,但是对于如何教授诗词,或者如何作诗,并不擅长,搜肠刮肚,也是觉得自己应该出山了,将诗词简单化,无非就是从诗经演化而来,之后与骈文有联系,具体讲,沈海会些简单的格律,平仄对仗,如何挑词,等他的病好了,学子府试归来,县学也完成了扩容,沈海正式成为县学的诗词教授。这倒不是大卢的要求,沈海毛遂自荐,毕竟他自己抄录了几千首古诗,不拿出来显摆一下,确实对不起自己。

诗歌,诗与歌本来就不分家,或者讲,诗与乐本来就是一体,诗是语言的乐化,诗经作为六经之首,也是符合了音乐作为传统世界样式的说法,对于学子们来说,音乐课的设立可以让他们通过音乐来构建世界标准,这也是沈海主动请缨的原因。

他也没有什么系统理论,好在,他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学子的课本是个问题,雕花木匠,自然也会刻字,也是为了给他们找点活干,沈海出钱,从去年开始,他们就用闲暇时间,刻雕版,印了尔雅与说文解字,免费发给每个学子一本,务必背诵下来。

这也是在水灵那里得到的启示,在此基础上,沈海拿出笠翁对韵,就让学子们抄录,先练练韵脚。

一个月之后,再抛出诗三百,都是选择那些对仗工整、格律严谨的,杜甫李商隐之类的,李白擅长的乐府与行歌,并不是很严谨,在当下的诗词考试中,不受待见。

李白这种意境先于格律的现象,也是一个逐渐培养的过程,要不每年生产的诗词,没有十万也差不多,真正流传下来的确实不多,原因还是意境不行。

沈海所授,在时下的评价体系中,皆是小道,但在沈海看来,这才是基础中的基础,行文如果不考虑韵律对仗,是很难打动考官的。

对对子,是国人学文永远的底子或背板,骈文才是才华的写照,千古奇文滕王阁序就是骈文的巅峰之作,也是绝笔之作,诗词只是极度简化的骈文。

沈海的教授很是简单,选择好的教材,先背诵,之后就是模仿,不断地模仿,例如,大青山,就对小黑潭,工整之余,还有些对比的韵味在里面,至于老夫子对小妇女就有点那个了。

总的来说,就像作曲一样,只有大量的曲子积累,才有可能想出新的旋律,作诗同样如此,积累的对仗越多,随机应变的能力就越强,作诗的把握也就越大,作好文自然不在话下。

沈海的课堂气氛还是很活跃的,与大小卢的截然不同,这两人在课堂比较严肃,气氛比较沉闷。

沈海善于鼓励,一开始就是根据字典,对已有的诗词做些定韵的基础练习,再熟读了诗三百之后,就会出一些句子,让学生配上下文,就像对对子一样。

再之后,就会根据一些固定的场景,让学子们作诗,如四时、山水、离别、忧国忧民等。

这个过程,聪明如李策与小卢的行文能力也有了巨大的提升,文章也开始花团锦簇了,剩下的那些学子,可能之前积累的知识不够,还处于消化的过程中。

自从沈海在县学里教授起诗歌,那些怀疑他不学无术的人,如安青延李清月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从外孙女能在他面前很流利地作诗时,胡修老祖都眼见得佩服,他服气的人不多,沈海一次次给他惊喜,算是最服气的一个。至于那些年轻的,更不用讲了,开始唯沈海马首是瞻。

安青延听说沈海要教诗词,有些小激动,有了年前复盘课的精彩,她也想看看沈海如何折腾诗词,一开始只是陪着沈海过来上课,一两次课下来,就打消了看热闹的心思,也开始认真地听课了,而且次次课不落,她不像沈云那样着男装,而是一身女装,坐在最后,偶尔还有李二姐作陪,两人均是高挑身材,模样又好,堪称卢氏双美,这样的课堂,也是养眼,也是喜人的场景。

二姐从县学要了一套教材,也是逐字背下,十分地刻苦。跟着冯主簿,她也见多了官府行文,写起来还是不顺畅,自从学了诗词,行文对她来讲就是小事了,更为诡异的是,她竟然有一套朝廷颁刻的律法。

大卢也适时地开展了一些骈文写作的训练,经过一年的训练,蒙学的大部分学子,都可以通过对仗句子,来锤炼一篇花样文字,这确实了不得,要知道,在此之前,蒙学学子的行文,直接就是大白话。

用大小卢的话讲,县尊所授,事半功倍,不知不觉间,县学的应试体系就初步成型了,在蒙学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学子们有了一个渐进的学习程序,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的学到哪里算那里。

男孩子不说,文曲星频闪,盛轩盛怀自然是佼佼者,吕澄范大成贺朴等人,也很棒。就是那些女学子们,如沈云、老祖长外孙女两人,更是将文章做得花团锦绣。

可惜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否则,卢氏会有许多女秀才。

精通诗词,在当下也被人看作是文曲星下凡的标志。经过学子们的宣传,乡人们更加尊重这对夫妇,对他们的做派也就包容了。

也许是这些铺垫,安青延的行为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那么假装收敛了。

到了夏天的时候,她也是从深宅里出来,频繁地出现在大集上,心境也改了很多,架子也更加平易近人,交流的对象,不仅仅是那些乡绅的家眷,也有了贩夫走卒。乡人淳朴,礼节肯定不到位,称呼就五花八门,有安夫人,沈夫人,还有妇人学着花妹称呼她安妹妹的,她都不甚在意,倒是沈云,大家知道了她的身份后,都是称呼她云夫人或云妹妹,尤其云夫人的称呼,她很受用。

在所有的女子中,她是最会撩拨人的,不过只是撩拨沈海,沈海看她年纪小,心性未定,也是由着她的胡说八道。话说成人之间的撩拨,总有些肉味,小孩么,纯粹是撒娇。

青延本就是极度大方之人,与乡人交往,比沈海自如得多;她心细如发,几乎与人见了一面,就把人记住了,心里会有一个评价,大多数情况下,八九不离十,渐渐地,城里妇人有什么事情,都会与她交流,她也就更全面地了解了县情,也更晓得了沈海在县民心中的位置,总的来说,大家还是很佩服他们夫妇。

这就是传统哲学的根,至于后来,肯定是宗教的渗透,一些大而空的观念的无孔不入,尤其在上层那里,成了束缚人,杀人的工具,音乐的价值就被掩盖了,虔诚的信仰取代了生命节奏的养成,可怜韩愈朱熹等人,一个劲地讲,道学不传,却不知道道学的根本所在。

这个时代,生活节奏都偏慢,待在家中的日子多,小孩子就在缓慢地节奏下,快速地成长,都说这世道,没有少年时期,从儿童直接过渡到了成年,十三四岁结婚的孩子有很多,当然十六七是主流,二十过后,再不成亲,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倒是李家小妹,这个庶女,天生就有粘人的气质,把陈大河迷得不行不行的。不过,他们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人也同意,就等着年纪大点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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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学子们也更愿意沉下心来,脚踏实地地投入到实学当中,逐渐在家族中有了一定的位置。静以修身,静不是停止,而是知止,就是沉下心来,让自己的节奏清晰起来,以一个独立的个体出现,在具体的做事过程中,显得举止有度。

话说,沈海的三年任期,今年才是沉淀的时机,乡绅对他是极度认可的,随之而来的是乡民的认可。

养病期间,因为音乐的唤醒,沈海的强记能力突飞猛进,已经将五经熟读了,也有了些感悟。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五经与生活之间如何关联,而不是什么天道正理,原因嘛,这不是他这个举人县令身份的人,有资格去做的事情,子曰,在其位谋其政,县令就关心一下乡土和乡民吧。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或许有一定的道理,天下事是天下的道理,儿童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成长,看似眼界窄了,但也更好地保护了他的节奏的生成。节奏就是时间呀,就是火候呀,国人农耕为生,小小年纪就在田野里细细地观看,四时的变化,庄稼的生长,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天时与心中节奏的融合,以及把握时间所需的敏感的心态。

按照夫子中庸的意思,大致可以理解为,小时候温和而安静的家庭氛围,长大后的学文,二者缺一不可。

例如,陈家的长孙陈大河,他的成长是肉眼可见的,之前的无忧虑喜欢搞怪的少年,经过学堂之后,有那么多的榜样在旁,性子自然地聚敛起来,做事也是沉稳异常,每逢大集,也是在广场上,与叔爷爷们一起来收药材,一副指点江山的机智。

至于吕家鞠家盛家范家的几个少年也是不错的,渐渐地已经在家中的生意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既聪明伶俐,又踏实肯干,还懂事懂礼。

这就是传统哲学的架构,音乐提供了样式,体现在做事方面。古人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换到小的地方,就是读大书,明事理,掺和大事。

当然敏感度高,是天赋,也是养成的天赋,回到节奏,节奏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轻重的把握,所谓时间在事中,就是轻重呈现出来的节止,对节止的把握,既是时间上精确,也有轻重强弱的极致把握,这就是天赋,将这种天赋自然地用在做事情上,就是能力。

小孩子经不住大起大落,都说有个现象是坏人变老了,坏人是怎么生成的,是他们小的时候的对抗与恐惧,造成了长大后的无节制与贪婪,将心灵的安静放置在对欲望的满足上,尤其肉体的放纵,不寻求节止上的极致敏感,而是在情感上的是非强烈,终归要落到肉体上的满足。

而且,针对举业的考试内容,每一项都要有专门的练习,最好有专门的先生教授。

县学里没有单独教诗词的先生,大小卢和三位老秀才都有专长,但是对诗词均不擅长。

县学学子主要在蒙学班,学习内容不像举业班那样单一,应该说比较杂乱,就连营造所里的事,他们也要涉及些。

闲话短说,经过了修河的锻炼,早前学堂的学子们也是经历过实务了,这种培养不是庄稼的春种秋收的漫长等待,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统筹大量人力物力去做一个事情的能力。节奏在这个过程中,虽然重要,但是强度的渗入,即动员能力更重要,经过反复复盘,这种知识已经牢牢地印在他们的心中。

性格,最主要的标准就是敏感度,针对时间的敏感度,就是火候的把控。若是轻重缓急都掌握不了,这个人就是个废人,这也是中庸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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