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布辉

张须不置可否，语声平易道：“论修为我还是远不如你的。考核除开澜金鹏就数你成绩最好了，又到了可原道院，当是比我更有潜力才是。”

高承华同样不置可否，只是与他闲谈了几句过往后便沉吟了一下道：“年初时，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张须微微一怔，道：“你说。”

张须深深凝望着土元旗，闻言眸光微动，转身看向掌柜男子问道：“掌柜的，我曾拥有一件一模一样法器，难不成这法器现下还有批量炼制不成，或是本就不止一件？”

掌柜男子微笑道：“都不是。只有真品或赝品之分。”

张须微微皱眉，不解道：“这等法器即便可成一套，威能也算不得如何？如何值得仿造？”

张须奇道：“这倒不是问题。年交之时我会去一趟镇上找金鹏，到时顺便一起去就是了。就是你这祖传法阵真能祈福来运不成？”

高承华笑道：“我也不知，往年都是有做。我也没看到什么福运厚实的迹象，却也是没见到出过什么厄难灾祸，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多半是不能吧！

那法阵我现在也看不出能有多高深的玄机奥妙来，不过运转时的气象总是个很喜人的兆头，只当是哄哄老人家开心了。”

张须微微点头，没有意外，这等玄妙据说只有上道院才会有所涉及，也非是下位修士能观摩干涉的，出现在一个小镇子里确实不太可能。

然后闲谈了一小会，两人便各自回转房舍。

月轮西坠，天光东起照拂着融雪的露珠，张须走出房舍正要上练功房做功课，往廊道外看去却是见到戴闻韶着雪白儒雅文士服，端坐在一块池塘边上的平坦明黄石块上，面对一幅长长飘空图卷，持握画笔点触，柔动描摹。

他靠近廊道栏杆，仔细看向那图卷，正是这个小院的景色，池鱼水草，明石草露，花树虫鸣，已是完成了一大半。

此刻正在摹绘几个少年学生围聚师长，论谈道理的景象。

张须眼眸清澈若水凝视，静静看了一会，便轻步离开往练功房去，却是在将要过得台阶门道时，听得了戴闻韶的呼唤，无奈只好缓步靠近。

戴闻韶正好完成最后一笔，观赏了一会，又是题上卷名“原以向道”，轻缓拂袖收起画卷，转身看向张须，拿出一个不过小指厚薄的小册递给张须，微笑道：“你看看，若是能明白，便可收下。”

张须疑惑又好奇地接过，翻开一看，却是瞳孔一缩，整个人一下子定立怔怔看着那黑暗围拢中的通明楼阁画像好一会。

抬头看向戴闻韶欲言又止，却是看到戴闻韶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张须深吸一口气，轻缓地翻动画册，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每一页都是黑市阁楼内的画像，包括他去过的每一个摊位，见过的每一个红灵。

直到在黑主摊位那一幕，正是欧雨提出购置升仙酿之时，他站在欧雨旁边，身上黑袍面巾虚幻，眼眸微微灰暗，身着漆黑衫衣，周围是几个黑市顾客，其中一人面庞普通，隐隐虚幻露出戴闻韶的面目，同样目光微微灰暗，一袭黑衣。

张须沉默良久，那日他和戴闻韶在黑市所穿都是长白衣衫，此黑非是彼黑，当是黑市之黑。

继续翻动，一幕幕推进到他拍下舍利子那一刻，右手掌心托握着金亮的舍利，染上金辉，手背却是漆黑仿佛要滴下墨水，本该映照金辉的眼眸却是更加灰暗，遮盖了映照出来的金亮之象。

到得戴闻韶拍下所需的拍品时，同样是这幅景象。

直到出了黑市，两人的衣衫恢复了原本的洁白，眼眸灰暗褪去，目光却是含着看不见的游荡黑丝。

最后的一幕是法护天剑灿亮照破夜空，追袭一片远遁黑云的景象，而在不知名的某处戴闻韶目光中的黑丝已然消失无踪，恢复明净，但旁边张须的目光依旧染着黑暗。

凝视了画中的自己，也仿佛是在寻找着自己目中的灰暗，不久后他合上画册，轻吸一口气，朝戴闻韶深深一礼道：“多谢戴理事点拨，学生明白了。”

戴闻韶目光一如往日地平和，微微颔首，道：“去吧！”

张须收起画册，转身走向练功房，眸子相比往日更添了一份光亮。

眼睛啊！

是容不得黑暗的。

掌柜男子凝视土元旗，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片刻后道：“它的价值不在于本身，而在与冬江流域的一个传说，因为赝品众多几百年来也未见有人真正集齐过五件阵旗，便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相传只要能集齐这套阵旗便能开启上个纪元一位声名显赫的大修士遗留宝藏。”

回到道院院舍，夜空已是风雪弥落，张须看见高承华正走出澜金鹏房舍，有些意外，高承华虽是与他们同出一个书院，可与他们并不相熟。

高承华也是看到了张须，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微笑道：“你真是让人惊讶，论修道当初考核时你还未起步，如今实力却是能称得上一院顶尖了。”

还有姚星蝶那个团伙专司盗取古墓，前阵子又光顾了留存有猫公族印的普生寺，未必不是冲着这个猫公遗宝去的。

这时接待完客人的掌柜男子语声传来：“这是土元旗，古时真修的作品，放在此处售卖，九十五道币便可拿去。”

张须瞳孔猛然一缩，面容一颤，旋即恢复正常，不露声色地问道：“哦！这位大修士是我等可原郡之人吗？可原现下似乎并未有那位真修大修士声名还能流传到现在。”

掌柜男子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转头看了一眼，也未在意，只当是年轻人闻听宝藏传说的热血激动罢了！开口道：“这倒是不知，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各路神仙说法不一，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这遗留宝藏的存在了，除此之外这位大修的名姓，来路，留下宝藏的目的一概模糊不清，尽是各方的猜测。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所谓的大修遗宝就是猫公留给后人的了。

这三方就他所知已经有两方有中位修士，剩下的寒阴帮能让杜俊飞和刘成道两个结构期的修士郑重其事，肯定也实力不俗，搅合起来可真是一个危险的漩涡啊！

他现在手里还有一个火元旗也不知道是真品还是赝品，毕竟没有鉴别的办法。

旋即又轻叹一声，原本以为可以正常使用的，这下子未免惹出麻烦，还是尽量少一些使用为好。

张须点头表示了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取出自己的流幽短剑递给掌柜男子，道：“这流幽短剑就劳烦掌柜替须炼造法剑了。”

张须接着一次性交付了所有炼造费用，签立了炼造订契，便直接回往道院了，路途中心情却是十分不能平静。

高承华面色微微一松，平和道：“我家年初时有作法祈福以求来年安平好运的习俗，按照惯例需要三位修士，运转一个祖传的小法阵，不会费多少力气。

我已经请了澜金鹏。如果你能帮我，人就够了。”

这样的话毫无疑问那个在道院袭击他和澜金鹏的真修就是冲着那个宝藏去的了。不知道那件土元旗是真品还是赝品，不管怎样现在道华街澜家司符店铺里，他们无有能力得到。

还有杜俊飞曾经说过寒阴帮也在收集跟猫公相关的消息，十有八九也是冲着那个遗宝去的。

从上个纪元到现在也已过了有七百多年了，现下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当真去寻，毕竟是一位大修的遗宝，即便真的寻到也很难躲开道宫和府衙的视线，难说自己能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