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砻

杜黄裳微一思量，道：“卓少侠，就劳烦你一趟，送二位殿下回京吧。”

“好的，只是…”卓英倩略略有些迟疑。

杜黄裳一听，便知道卓英倩心中所想，道：“此去京城，有千余里路程，有卓少侠护送二位殿下，我才放心。眼下吐蕃虽大军集结，但如果真要来犯灵武，应该也要半月时间左右，卓少侠快去快回，定不会误了上阵杀敌，只是要辛苦卓少侠了。”

“大帅，我们也希望跟随兵马使们去镇守关卡，杀敌立功，望大帅成全。”说话之人声音粗旷，正是那日在营帐里害怕犹疑的卢将军。

苏侗心道，看不出这卢将军还蛮有豪气。

杜黄裳用手指轻轻击打着桌子边缘，道：“卢将军不用着急，我会让你们带罪立功的，就看你们愿意不愿意。”

苏侗此时心中所想，却是另外一件事。

今天营帐议事完后，苏侗与卓英倩回到宝庆堂。

苏白云正在给悉结倒茶，悉结最近经常来宝庆堂，据说是家里有人得了虚症，每两天来解一次药。

苏士涯解好药，将单子递给悉结。

“苏先生，听说侗儿和英倩去了杜大人帐下兼差，您便要轻松很多了。”悉结笑道。

苏士涯道：“这些年，我倒没什么，只是辛苦了白云。”说完，看着苏白云，心中充满怜惜。

“爹爹，你总是这么说，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花您的钱，女儿没用，还总是让你担心。”苏白云说着说着，眼中又要流出泪来。

“有人在呢，孩子。”苏士涯拉了拉苏白云，轻声道。

悉结哈哈一笑：“苏先生啊苏先生，我又不是外人，你们唠嗑家常，我也乐意来听。”

“爷爷，姑姑。我们回来了。”苏侗与卓英倩走了进来，看到了悉结，“悉结叔。”

“哎，侗儿，英倩，你们最近好像很忙呀！我来这里，几乎都见不着你们。”悉结应了一声，道。

“最近，我们在查上任节度使被杀一案，是有些忙。”苏侗随口说了出来。

悉结的睑色微微有一些变化，道：“噢，就是闹的满城风雨的节度使被杀案，不是听说查出来了吗，凶手不是绮月楼的头牌梅傲雪吗…”

苏侗忽然发现自己大意了，杜大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早就传出消息，说这个案子的凶手是梅傲雪，并且畏罪自杀了。

“悉结叔误会了，这个案子是查出来了，但是背景却很复杂，这个梅傲雪，听说是吐蕃人的内应，所以我们一直还在侦查。”卓英倩急忙接道。

“吐蕃内应，那是真的要彻查了，吐蕃内应竟然安插到灵武来了。”悉结嘴里说着，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苏先生，既然药已经解好了，我就先回去了，还等着煎呢？”悉结忽然想起家正等着药，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宝庆堂。

苏侗看着悉结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些事情。难道…难道…

深夜，街道上空空荡荡，直到子时，才从厚厚的云层里模模糊糊出现一点点月光。

灵武城外，从漆黑的夜色中，隐约有五六条人影潜向定秦堡。

定秦堡原本是大唐的领土，自安史之乱后，吐蕃乘虚而入，将领土扩张到了陇山一线，定秦堡也便纳入了吐蕃的版图。

陇山一线，自古便是游牧民族的聚居之地。

李晟与苏侗，卢将军，另外还有两三名将士，将马匹缚在离定秦堡还有约二十里的洮河边，在茫茫的夜色中奔向定秦堡。

定秦堡，固名思义，是一座堡垒，当然也是一座城，进堡只有一条道，而且有洮河环绕，背面靠近陇山。

李晟几人走进定秦堡的洮河外，望着巍峨的陇山，耸立的定秦堡，不禁长叹，如此易守难攻的堡垒，当年唐军竟然抵都不抵抗便送给了吐蕃。

怎么进堡，似乎成为了难题。

“你们几个中有谁会懂水性？”李晟将众人集到一起，问道。

“我会。”一名将士答道，却是骁骑白元光。

苏侗道：“我也会。”

李晟投来赞许的目光，道：“你们随我来，卢将军，你们二位便在这里等侯。”

李晟与苏侗，白元光三人脱下衣裤，举在头顶，悄悄掩过洮河，所幸堡上城门官军并未发觉，显然，定秦堡的吐蕃官军没有想到，会有唐军潜入。

苏侗的武艺本大多是跟李晟，李抱真和杜济学的，攀援城堡的功夫，很是不错，没想到骁骑白元光竟然也不输于后。

定秦堡是土堡，三人拔出短刃，刺入土墙，循序而上，转眼便到了城上，城上的官军稀稀散散，有些甚至正在睡觉。

三人趁着夜色，翻身隐入月光投映不到的土墙边。

这时，逶迤走过三四名军士，边走边说着话。

“唉，最近这阵子，回纥总派人来，依我看，攻打灵州城，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希望这一次能打下灵州吧，这几年，跟着大相，东征西讨，却总是没有什么功劳。”

“大相这次，也是放手一博了，你看堡内这些吐蕃武士，哪一个身手不比我们好。”

“愿意，只要能杀敌立功，我们都愿意。”

杜黄裳用力一扣桌子，道：“好，我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玉贞公主微微颔首，道：“为了不使杜大人分心保护我们，我们还是先回京吧。”

玉章公主没有说话，手指拈着衣襟，脸色有些不悦。

杜黄裳道：“这个殿下大可放心，我杜黄裳指天发誓，必定很快将真相找出来，以慰附马在天之灵。吐蕃大军即日便会来犯，两位殿下千金贵体，呆在灵武，微臣的确有些惶恐。”

几位将官心中忐忑，不知道杜黄裳有何吩咐。

“这位李晟李将军，你们都认识了。”

几名将官点了点头。

暮色袭来，刺史府，华灯初上。

玉贞公主看了一眼玉章公主，玉章公主似乎在想着心事，并未发觉。

“好吧，那我们也不能让杜大人为难了。一切就由杜大人安排吧！”玉贞公主语气之中充满遗憾。

“姐姐。”玉章公主显然听到了姐姐的决定，心中有些抗拒，“我们真的要回西京了吗？”

李晟答道：“是，大帅。”

几名将官面面相觑，有些狐疑，尽管他们听过李晟将军的威名。

“不辛苦，不辛苦。”卓英倩心结一解，便不再犹豫。

玉章公主看了看立在一旁的苏侗，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

“公主殿下，眼下灵武不大太平，我派人护送两位殿下回京，您看如何？”杜黄裳对玉贞公主道。

玉贞公主有些犹豫：“可是韦郎的案子…”

“从现在起，你们就归李晟将军领导，至于如何安排，就全由李将军了。”杜黄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