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惊奇

“我答应啦，明早天亮，祠堂前面比试。桑伦小伙，半夜三更的你闹什么街，真丢人。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都答应你!”

“堡主老爷，你是受人尊敬的山官头人，说话铁板上钉钉子，只能直不能弯，”桑伦咧嘴一笑，冷冷地说，“听好了，我讲条件啦，与外乡人孟天比试大刀功夫，我赢了，取消今晚的婚约，黛丹归我。我输了，任凭堡主老爷发落，就是砍头我也心甘，去雪恋关战死更情愿。麦佐堡主，宁贯娃大神在虚空里听着呐，你不准反悔!”

“我麦佐说的话是钢，句句可以削铁。哪个反悔，奔月寨麦安人敬仰的大神宁贯娃必定要诅咒他不得好死，”麦佐虎气汹汹地说，“我们麦安人，信守誓约!”

“谁敢欺负黛丹，就不怕堡主老爷的长刀?”

孟天的住房与黛丹住的房屋相隔一道低矮的石墙，三姐妹的房间现在只有黛丹独居，是什么人在打她的主意，黛丹的呼喊声清晰可闻，他好象还听到了撕打的声音。

“钟情黛丹的家伙，黛丹在咒骂他，难道桑伦长着一双愤恨的眼睛?”

“黛丹，我的宝贝女儿，你不是狗，是美丽的麦安姑娘，所以才有男子汉为你拼命。我都答应了，不得违犯头人的意志，”麦佐严肃而认真地说，“大神在上，为麦安人的誓言作证，违背誓言者雷劈而亡。万梅听着，在场的侦缉队员都听着，宁贯娃大神面前玩不得虚假，大神保佑人，也诅咒人。孟天和桑伦，起誓吧，真刀真枪的比真本事，失败者明天就在麦安堡消失!”

吵闹声惊醒了侦缉队员，雷安臣带头一齐赶来站在黛丹的房门外，麦光、麦云也赶来挤在一起簇拥着麦佐，好奇地看着黛丹和孟天。

孟天看着队员们轻轻摇头，他不想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但又不能不接受麦佐堡主的安排，他心在底问着自己:“天呀，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哪?”

“孟天，我为你作主啦，愿大神赐你力量，桑伦，起誓吧!”麦佐说。

“我起誓，我愿与外乡人决斗，我输了，就到丛林里让黑熊、花斑虎咬死，还是给英吉列人当走狗我也要在麦安堡消失!”

桑伦说话有底气，但心里明白自己胜不了孟天，只是想造一种声势离开奔月寨，他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得不到黛丹，就回去雪恋关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盖柏送信给乘象军先锋官貌云恩传递消息迫在眉睫。

我起什么誓呢，我说什么呀，孟天想了想，说:“我愿遵守麦安堡比武的一切规矩!”

万梅手上的松明火把突然熄灭了，屋里顿时漆黑一团，只有房门外的一片模糊的夜光透进屋来，把人们的脸照得能看见一些轮廓。

麦佐咳嗽一声，拉大嗓门，说:

“万梅姑娘，下半夜你就陪黛丹一起睡。黛丹，顶好你的房门，拿把尖刀放在枕头边，哪个进屋来起歹心，捅死他!”

麦佐的最后一句话象是敲在人们的心坎上，人们无声无息地散了。

孟天踩着灰蒙蒙的夜色，怀着重重心事回到自己屋里，队员们跟来看他，他把队员们劝回他们屋里睡觉去。

他实在没有想到，桑伦会跳出寻找麻烦，真想找到桑伦向他言明，他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很快就会离开麦安堡的，自己走后，黛丹依然属于麦安堡小伙们追求的对象。夜深人静，不能搅扰了麦安堡的宁静，再说，桑伦未必能听得尽自己的忠言相告。

在黛丹屋里，双方当着众人的面和麦安人崇敬的大神起了誓，一场争斗在所难免，这是孟天最不情愿的事。

麦安人崇敬的大神宁贯娃就是开天劈地的盘古天帝，数千年岁月流转使香巴拉大陆的居民在信仰方面有了不同的改观，语言也有所差异，比如麦佐堡主的麦姓可能起源于“狼”，宁贯娃可能是“盘古大帝”的转音。当然，这些无从考据的事实是孟天从雷安臣那儿听到的，因此他称呼雷安臣为小博士了。

孟天有把握取胜，但自己胜了，势必会把桑伦树立成敌人，自己佯装失败，既会伤了黛丹，又会得罪堡主麦佐，虽然自己和队员们可以离开麦安堡一走了之。

本来，乘着黑夜的掩护，孟天和队员们辞别麦安堡，走进丛林里去是一条不错的路子，他要留下来，实在是想仰仗雪狼队的力量对付盖柏的探路队。

留下来，就得遵守誓言与桑伦比试，于己于人，胜了不好，败也不行，真是左右为难，但孟天一时又想不出两全齐美的办法来。更为可怕的是，桑伦说过，他输了，就是给雇佣兵当走狗也要在麦安堡消失，桑伦究竟安的什么心？

桑伦输了，果真投靠了盖柏，成了雇佣兵的走狗，那可是一棵大祸草呐。

孟天合衣躺在床上，谛听着茅屋角落里蛐蛐们的呢喃，蛐蛐的无忧无虑与他繁杂的心绪形成巨大的反差，人有的时候还真羡慕虫儿们的快乐，孟天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突然，村子里一只公鸡喔喔喔叫了两声，叫了两声也就无声无息了，孟天听人说过，这样不分时令胡乱打鸣的公鸡叫梦公鸡。

于是，他自言自语地说:

“桑伦小伙，你是不是梦公鸡呀，鸡冠红了却不明事理，爱情迷失了你的心眼，投敌变节，人生之耻，但愿你能清醒，不做傻事!”

黛丹私下里悄悄告诉过孟天，桑伦脾气暴躁、目中无人，一直在追求她，她却全不把他放在心里。她不喜欢桑伦，希望孟天在比试中要小心应对，一定要取胜，为她争面子，她几乎是哭着哀求孟天:

“孟大哥，你不会嫌弃我吧？黛丹头发长长的，却不长见识，不识几个字，本是山野里长大的姑娘，请大哥不要嫌弃。黛丹还是山林里的一只小鸟，喜欢自由自在的在树林间唱歌跳舞，喜欢象大哥这样见多识广，有本事的男子汉。孟大哥，你千万不能败在桑伦手下，把我送给我不喜欢的人，大哥要是败了，你的黛丹妹妹也就完了，妹妹只有走进山林深处孤独的死去，孟大哥，你不想让黛丹在山林里孤苦伶仃的死去吧?”

孟天忧心忡忡地说：

“我输了，我离开麦安堡，我本来就应该离开的，黛丹，你知道，我是侦缉队员，执行任务非常危险，恐怕孟大哥要对不住你呐，黛丹，你属于麦安堡。”

“孟大哥，你败了，我就去死，”黛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还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却不给孟天半点回应的机会，“谁叫你压在我身上抱我，还跟着麦佐阿爸走进奔月寨的娤房，当着多少证人的面，用手指头吸取我的血，孟大哥，你吸走了我的三魂七魄啦，我是你的女人!”

“唉，只有等待天明以后，看看大神怎样安排吧!”孟天叹口气说。

天刚放亮，就有人敲孟天的房门了，敲门声很温柔，一定是女孩在敲门。

孟天黎明时分睡去了，疲倦之人总是在一夜清醒之后黎明时睡去，温柔的敲门声惊醒了他，他翻身起来刚整理好军装，回应一声开了房门，站在门前的真是黛丹。

黛丹捧着冒着热汽的铜盆送洗脸水给孟天，一张蓝青色的洗脸巾搭在她的臂弯里，恭恭敬敬的站在房门口。

他注意到黛丹头发梳理得很整洁，脚腕上退去了银圈，穿上了一双新布鞋，黛丹这双新布鞋就是为孟天而穿的，她听麦光阿哥说过，王城金昌人看不惯赤脚的女人。

黛丹没有说话，用一双深情而忧伤的眼睛望着孟天，希望孟天把铜盆接过去，并邀请她进屋里，她的心事和希冀全都挂在脸上了，再用语言表达是肤浅的、多余的。

孟天似乎不明了黛丹的心事，生硬的笑了一笑，扣着胸前的纽扣，淡淡地说:

“黛丹姑娘，我洗脸不用热水的，你把铜盆放在门外，等水凉了我再洗!”

不经意的话伤了黛丹的心，黛丹脸色变得苍白，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好吧，你自己去端冷水洗!”

黛丹一扭身，泼了温水再把铜盆放在地上，丢下那条白毛巾在盆里，撒腿跑了。

孟天是粗心了，想挽回一点面子，但黛丹早已转过屋角跑走了，他扶着门框巴望着黛丹的背影，内心感到愧疚，自责起来，下了决心:

“不能伤害黛丹，不能让她失望，要让她有笑脸，我一定要打败桑伦!”

孟天冲出房屋，乘着朦胧的夜光奔向黛丹的小屋。他是熟路的，与黛丹举行那简短的婚约仪式后，黛丹送铜盆来过屋里，叫他换下外衣去洗，他也送过黛丹。

跑到黛丹的屋外时，万梅已经站在屋里，堵住了神色慌张的桑伦，不让他出屋。

桑伦口气十分强硬:“外乡人，敢拼，我有条件，就怕麦佐堡主不敢答应!”

麦佐突然出现在黛丹的房门口，一字一顿地说：

“桑伦，孟大哥一定敢，”黛丹望了孟天一眼，斩钉截铁似的说，“孟大哥，黛丹帮你应战了，桑伦向你挑战，你必须应战，麦安堡的规矩。明天，你和桑伦决斗一场，看谁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你若输了，黛丹也就死了!”

夜空里传来的声音格外清晰，孟天听得分明，是黛丹在呼救，她的呼救声激烈而苍茫。

万梅举着松明火把屋里照得通明透亮，黛丹坐在床边低垂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孟天一进屋，黛丹就扬起头来，甩开额前的长发，指着神色慌张的桑伦骂道:

孟天表现得十分冷静，慢慢地走近桑伦，拉住他的手说:

“孟哥哥，拼一场，麦安人的规矩，为爱的女人拼刀子，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万梅说。

“万梅，哪有这样劝人的?”孟天说。

万梅笑道:“孟哥哥，男子汉比试比试功夫，又不是要杀人!”

黛丹的一番话让孟天明白了事件的原因和经过，他为桑伦感到悲伤，自己也感到愧疚，人生之事总是这样阴差阳错，相爱的人总要伤心，同为雪恋关营兵，难道要成为情敌?

桑伦脸色疲惫的，两眼充满哀怨，孟天在心底对自己说，也许黛丹和桑伦才是真正的一对，自己不能留下来做麦安堡的女婿，更不能带着黛丹去昌邑城，侦缉队员的路千难万险，牵挂着黛丹怎能冲锋陷阵。

黛丹跺跺脚，大声说：

“阿爸，我不干，我又不是小母狗，随便送给人，我要遵守婚约！”

“桑伦，我的好兄弟，前些日子你辛苦了，夜深了，回家歇息吧。瞧你，身上还挂着草尖树叶，刚从山林里回来吧?”

“外乡人，这不公平、不公平，”桑伦喊叫起来，指着孟天骂道，“可恶的侦缉队孟队长，你知道我深爱黛丹吧?为了黛丹，桑伦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外乡人，为了黛丹，你敢跟我拼一场大刀吗?放下同为雪恋关军士的包袱，为了女人，真正的拼一场!”

“孟大哥，不是我的错，我闩紧了房门的，桑伦偷偷打开门闯进房来。桑伦，你自己说清楚，你安着什么心，夜半三更闯进我房里来，你是醉酒了，还是害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