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那你是在劝我进行大清洗吗？”费奥多尔咧开嘴角，原本浅淡的笑容此刻显得真实而癫狂，他引以为傲的大脑被什么误导了，甚至没有注意到狙击手已经静默了过长的时间。

“不是。”给肩上的小猴顺了顺毛，芥川龙之介认真地回复，“你真的想要实现无罪社会的话还不如了解一下Marxi□□。”

司书小姐的国籍让她很少与图书馆的老师谈论政治话题，只是偶尔在喝醉了之后会抓着芥川龙之介、小林多喜二等人讲那个在她的祖国早晚要实现的大同社会，那个时候司书小姐眼里的光与费奥多尔此刻的神情是有几分相似的。若这个世界的费奥多尔真的脱胎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的灵魂，再没有比这条道路更适合的了。

简陋的面具在罗生门的攻击下碎裂，露出了暗杀者的真容。芥川的瞳孔猛地放大：“这就是\异能者杀手\的真面目吗……组合的法师，霍桑。”

“刚才你说，为了复活所爱之人对吧……使的也尽是些阴损招数，看来你的信仰也不是那么坚定啊。”芥川勾了勾嘴角，难得显出几分嘲弄来，“当初你是怎么好意思评价在下是\下三烂\的？”

回答他的是霍桑呆滞的神情：“你……你是哪位？”声音艰涩，语调僵硬，就像一台因年久失修而不堪重负的机器。

究竟是因为大家太着急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似有似无地扫了眼本该射出子弹的方向，太宰治的头久违地痛了起来。

“好了。”芥川龙之介拍了拍手，身体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要等他醒过来吗？”

“不了。中也先生让在下去总部集合。”芥川看了眼手机里的短信，语气紧迫，怕是首领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他边带着人往外走边不放心地叮嘱：“待会儿您直接回家就行，迷路了就在原地等在下处理完事情来接您，或者直接找警察，但是绝对不能跟陌生人走知道吗？”

“芥——你个这样子真的很像宽喔……”芥川龙之介低头在芥川后颈处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抱怨，“都把我当小孩子。”

“别闹了，先生。”芥川无奈地拍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心说你这个样子谁敢放心，“在下该走了。”

“啊，武运昌隆。”芥川龙之介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记得回家。”

您又跟银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视剧啊。芥川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向总部赶去。

让夜叉白雪挥下手中的太刀时泉镜花心里是有不忍的，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樋口一叶是芥川龙之介的死士，在她决定追逐那个背影的时候就清楚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即使如此也依旧是九死不悔。

如果泉镜花问她，为什么你要为了那样的一个人交付自己的一切，樋口一叶会用比刚才还要不屑的神情告诉她：“你怎么会理解前辈有多好。”

芥川龙之介是樋口一叶平静生活里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意外。她是被正常家庭养出来的女孩，脑中还留存有对浪漫的幻想，眼中的天真与热忱尚未被现实彻底打磨，璀璨如宝石。这样的女孩该拥有的人生应当是温柔的，与鲜花和糖果同行，而非枪支与鲜血。

她早已学会权衡利弊，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向深渊，去追自己的光。

在横滨生活的每一天都像拆盲盒，拆箱前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开出怎样的“惊喜”。要不还是辞职回家吧，万一明天老板就被暗杀了，要不然被绑架也不是没可能的。下班后樋口一叶拖着脚步走出公司大门，给自己的老板安排了无数死法。

下一秒，耳边响起了爆炸与尖叫声。茫茫然的，她跟着骚动的人群拼命往前跑，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

慌乱中她撞到了人。那是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穿着不怎么合身的黑色大衣，眼中散发的浓烈战意甚至让人忽略了他的样貌。

“让开。”青年，不对，是少年开口，“不然的话在下杀了你。”

“啊？哦哦。”樋口一叶忙不迭让开，看少年独自一人不紧不慢地逆流向前。他不怕吗？也许是因为他的镇定，也许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总之，等樋口一叶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悄悄跟了上去。

大楼外已经围了一圈黑衣人，个个都端着枪瞄准门口，还有人举着扩音喇叭高声劝降。是警方吗？但他们穿的不是警服啊。樋口一叶躲在外围的人群里，疑惑极了。有眼尖的黑衣人看见少年，立刻迎上去，一副见了救星的模样：“芥川大人，您终于来了！目标躲在大楼里面，异能估计是爆炸类，我们……”

“行了。在下一个人足矣，你们就在外面守着。”芥川捂嘴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下属的话，他身后的黑衣无风自动，化成狰狞的黑兽，“正好，罗生门已饿了不少时日了。”

不多时，大楼燃起了熊熊大火。樋口一叶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见芥川拎着一个人从门口走出才缓缓落了回去。他脸上溅了一缕鲜血，被黑兽借着恢复成大衣的机会以不经意的姿态擦去。

“废物。”芥川把血肉模糊的人丢到下属面前，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他眼中的火消失了，露出一双暗沉沉的眸子。

樋口一叶就这么沦陷了。

在光里成长的人往往是不适合mafia的。她以一个吊车尾的成绩进入最后的面试，跌跌撞撞地适应那些令人作呕的黑暗，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摒弃善良的软弱。

可也正是如此，她才有余裕去探明芥川那点别扭的关心与照顾。

前辈总是嫌她太吵却常常是等她重复第二遍甚至第三遍了才斥责，他甩了她一巴掌说不要她的辅佐也会在第二天用随意的姿态甩给她一盒药膏，他说以完成任务为优先却毫不犹豫地斩杀在他眼中即将伤害樋口的白虎……

mafia里没多少人觉得芥川好相处，樋口一叶算一个。

她不知道她的神明本该孤身一人，却出于自己也未察觉的同病相怜默认了信徒的跟随并给予庇护。

还未等芥川反应过来这位牧师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副模样，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我来吧。”是本该在家里的芥川龙之介的声音。

芥川下意识地朝芥川龙之介的眼睛看去，一片明明白白的湛蓝。

“人类……始终是罪孽深重、愚蠢至极的生物啊。”费奥多尔喃喃自语，“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书，用它实现净化，创造一个没有罪恶异能者的世界。”

芥川龙之介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那你一定会失望的。人类的罪孽从来都不是因为异能，他们从骨血里就是烂的。”

“多谢，它就是太闹腾了。”芥川龙之介握了握小猴的爪子，对费奥多尔微微颔首。等他转向太宰治的时候语气冷了几个度：“你们的社长被袭击关芥什么事。”他耸了耸肩，没去管太宰治瞬间黑了一个度的脸色，“你不会以为自己还能命令得动他吧。”

——他说我是飞蛾扑火愚蠢可笑，却未发现自己早已收敛了火芒。

“这点程度的话没关系的啦。”芥川龙之介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向站在原地的霍桑走去，指尖燃起一簇火苗，“毕竟只是单纯的……嗯，应该说是……物理洗脑而已？”

准确地说用侵蚀的能力来消解霍桑脑中的迷障实属大材小用，相比较而言，“魔人”那边才是真正的大麻烦。芥川龙之介有些头痛，良秀你乱跑什么啊。

“吱呀！”小猴怪叫一声，一个猛子窜下墙头，乖乖在他肩上坐好不动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森先生那里发生了什么。也对，mafia的情报传递实在太——慢了。”太宰治拉长了语调，“侦探社跟mafia，现在可是只能不死不休了哦。”他面上笑得灿烂，却死死地盯着芥川龙之介那双异色的瞳孔，不放过其中的任何一点变化。

谁知芥川龙之介闻言反倒放松了下来：“早说嘛，我还以为你又要擅自把他牵扯进来。你们两个组织的官方冲突自然是与我这个普通人无关的不是吗。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回忆起上次见面时这人同样几乎算得上事不关己的举动，费奥多尔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你的作风呢芥川君。”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分明被吸引了目光却不会过多插手，看似感性的举动之下完全是由理智支配，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但是……

在太宰治跟费奥多尔对峙的时候，一只身上时不时冒出蓝色火焰的小猴子伴随着焦急的呼喊从他们眼前飞奔而过，三两下就挂到了墙上，得意洋洋地冲底下气喘吁吁的人做鬼脸。

“良秀——”他的主人缓了缓呼吸，“再不下来的话那位小姐就要被烧死了哦。”

“Marxi□□吗，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是没听过的名词，但费奥多尔把自己的茫然隐藏得很好。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费奥多尔君。”芥川龙之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与侦探社的众人擦肩而过，却未引起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真是。”那人捏了捏眉心，苦笑一声，“我可一点都不想掺和进你们的事啊。”他退开几步转过身来，正好与二人形成三角之势。

“你的猴子很有趣呢，芥川君。”/“即使芥川君也会被牵扯进来？”静默三秒后两个不同的声音响起来，发觉自己跟对方同步后嫌弃地瞥了对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良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