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难销

蝎子那寂寞的眼眶里突然闪现出一道光环：“哦！真的吗！”

高金海微微睁开眼，斜着眼望了望旁边兴奋的蝎子，歪过头来轻声说道：“看来，咱们发财的机会是到了！富贵荣华......近在眼前喽。”一边说，一边又把头缓缓地收了回来，重新靠在了树干上，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小调。

后面的小路上，拉着空水车的沙归焘斜背着皮带，也走到了小河边，巴恪恭则在后面推着水车，一旁还跟着闲荡着臂膀的光头汉子——铜头。

大地已是冬日的光景了，广袤的北地边塞竟然还未降过一场霜雪；范阳大营取水的小河边，吴仁智正往木头水车里舀着水，水车木箱里发出一种沉闷的“咚咚”声，就像那耕田老牛的“哞哞”哀鸣，给人以一种相似的无奈之感。

后面推车的朱有悔，放下拉车的皮带，走到吴仁智身边，拿起水车盖子上的一个水桶就蹲了下去舀起水来，往木箱里灌水。

几步开外的一排石头之上，冯德发与胡科正坐在上面，天南地北的闲聊着，胡科脸上挂着憨憨的微笑，腰间悬着一个酒壶。

一听这话，高金海与蝎子一起站起来，就朝河边走来。

吴仁智他们的水车也已经装满了水，朱有悔把皮带往肩上一套，就在前面拉了起来，冯德发与吴仁智则走到车子后面用力推了起来。

高金海走近一看，一只脚踏在河边的石块上，回头冲着吴仁智嚷道：“哎，两面穿，你小子，最近，话好像少多了呀？也不见你搭理我了呀？”说着，便定定的望着吴仁智的背影。

吴仁智低着头，弓着腰，推着车，也不回头，直接喊到：“噢，高兄弟，小弟我最近是酒喝多了！脑袋发胀，以后再聊吧！”

听得此言，高金海一侧的嘴角一咧，就漠不关心地转过身去了......

冯德发一边推着车，一边冲着旁边石头上的胡科喊到：“走啦！老胡！还不走？”

一听有人在喊，胡科立马就站了起来，小跑着跟了上来，在吴仁智他们身旁紧跟着，手里提着个摇摇晃晃的酒壶......

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树不招风风摧树；

天地乾坤谁家院，

人不自救奈何天？

“朱兄弟，这些日子的酒饭如此丰盛，可我怎的就不见你饮酒呢？”吴仁智弯着腰突然问道，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微笑。

朱有悔一听，一手提着水，一手托着盛满河水的水桶，立在原地，憨憨地回道：“唉，我......向来就不喜欢饮酒，有饭吃，就不错了！能吃饱，就行了！”脸上泛着后知后觉的迟疑。

蝎子一听，顿时也来了劲，往高金海身边凑了凑，悄声问道：“哦，那是要办什么事啦？”

高金海靠在大树上，闭着眼睛，也不睁开，漫不经心地回道：“诶，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咱们替大帅办好了事情，他肯定也不会亏待我们的！”

蝎子吃了一痛，脸色为之一变，恶狠狠地转过头来，一见是高金海，转而又堆起了笑脸，问道：“噢，是高大哥啊！嗨，还以为是谁呢？”

湛蓝的晴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穹顶那幽幽的深蓝就像那沁着澄净忧郁的深情眼眸。

“噢，原来如此，不过，酒少喝点，没坏处。呶......你看那边。”说着，吴仁智用下巴指了指后边石头上的胡科。

朱有悔把水往水箱里一灌，顺着吴仁智下巴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头上的胡科脸上泛着浓重的红晕，脖子不住地缓慢摇晃，嘴角凝固着一种令人困惑的迷之微笑，就像是刻在石头上的一道裂痕，挥之不去。

坐在树下的高金海看了看落在手背上的枯叶，又抬头向头顶望了望，说道：“这秋天早就过去了，这树叶咋还没落光呢？”说完，就把树叶往脑后一扔，晃起了脑袋。

高金海紧盯着蝎子脸上的那只独眼，笑道：“你小子，刚才想什么呢？那么高兴！”说着，嘿嘿的笑出了声。

一听此言，蝎子脸上那畏畏缩缩的独眼里闪过了一丝贼光，连忙说道：“这逍遥的日子，真是舒服又自在呀！哎哎......高大哥，你说这安大帅对咱......咋就这么好呢？”

“哎，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这位安大帅这么好酒好肉的伺候咱们，那是看得起咱呀！”说着，就左右看了看，转了转脖子，然后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估计咱们这位安大帅呀，恐怕是要用咱们去办事了！”说完，身子往后一仰，便靠在了树干上，露出一种沾沾自喜的自得之色。

冯德发对着痴痴傻傻的胡科聊了半天，也不见他回一句，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站起身就朝胡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径直往河边走去。

河岸边的灌木，长着几棵大树，枝杈上，东一片西一片地还挂着不少嫩黄的干枯树叶，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斑驳的树叶就摇摇晃晃地落了下来，在空气中划出几条难以捉摸的飘忽轨迹，就像那表里不一的隐秘人心一样难以预测！

一见同伴送水回来了，高金海连忙喊到：“还要拉几趟啊？”

铜头停下来，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腰，嚷道：“这两车，拉过去就完事了。”

一旁的蝎子弓着腰背，托着下巴，脸上浮现出一种意犹未尽的惬意和期盼。

高金海歪头看了看一脸惬意的蝎子，在地上摸了块石头往蝎子背上一扔，笑眯眯地盯着。

朱有悔回过头来笑了笑，又蹲下去继续提水去了，心里却想着：“这胡兄弟，都这样笑了好几天了，也不知是出了啥毛病......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