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轨迹

“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没做什么评价，只是说你抢了宋会计的砖厂开始起家的，具体情况也没深说，我也没细打听。”

“他说的情况基本属实，我确实是靠抢了姓宋的砖厂翻身的。那个姓宋的当时是大队会计，大伙对他没有好感。生产队解体的时候卖牛卖马卖房子，卖了所有的生产资料，卖的钱却都让大队拿走了，说是给村民顶统筹款和提留款，结果当年村民还是交了一些钱，第二年那些钱就没影了。大伙去找村干部要钱，要他们说明白这么多钱的去处，他们说留着急用，其实就是往后拖，一直拖到干部换届，那些账本都没了，新上去的干部也找不到头绪，钱的事情就不了了之。那个姓宋的承包砖厂没贷款没借钱就交了承包费，这么多的钱是哪来的？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大伙能不恨他吗？更可恨的是他的三个儿子横行霸道无人敢惹，自称宋家三虎，有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看他们一眼就可能挨揍，我被他们打过无数次，还说是练手。后来我联系那些被他们欺负过的年轻人组成团伙对付他们。其实那三个家伙也是纸老虎，交手两次就把他们打服了，同时抢了他们家的砖厂，村里人都觉得解恨。”

陆静欣和夏婷走后，刘明久对金勇说道：“我今天算是有点空闲可以陪你走走，明天就不行了，有很多事情要办，我得找个人陪你。现在咱们去公园看个新鲜，那里增设了一个迷宫，进去容易出来难，你去试试，如果你能走出来就有可能得大奖，今天的大奖可是一辆摩托车。”

“得不得奖无所谓，我倒是想看看怎么样的迷宫，如果能得大奖就送给你，走吧。”

两人走进公园来到迷宫门前，刘明久买了门票和卡片交给金勇，金勇进了大厅按票号从九门进去一看，里边是曲曲弯弯犹如洞窟般很窄的通道，两边还有很多的洞口，金勇随便钻进一个洞，发现里边还有很多洞口，有的是可以走到其他号门的过道。他在里面转来转去，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洞壁上都是画，内容除了山水风景就是古代神话故事连环画，画的非常好看。金勇不再钻洞专心看画，不知不觉走到里面的中心大厅，中间的圆盘立着一根柱，柱顶安置一个圆球，称之为幸运球，按着说明走进迷宫的人站在圆盘上把卡片放进收卡口旋转圆球，圆盘就会带着人旋转起来，停下来的时候如果圆盘上画的箭头指向写着幸运之神的边牌时，就可以退票等于免费参观一次，但是想要收获另外的大奖就得看自己能不能猜到哪个门是出口。圆盘的旋转把金勇搞得晕晕乎乎几乎不知方向，看见中心大厅的边缘都是一模一样的小门，不用说去猜哪个是有大奖的出口门，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从哪个门走到这里来的。金勇放弃了得大奖的想法，像其他人一样专心去看那些壁画。过了两个小时，有个小门亮了绿灯，大家有序地从小门走了出去。刘明久见了金勇问：“你没想到那个亮着绿灯的小门是出口吧？”

“你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咱们吃的就应该算是晚饭。”

“算也行，不过得加菜，再来二斤水饺。”

“我有半斤就够了，可别买那么多。”

服务员过来添了一些酒菜，两人继续聊着，金勇说了高阳改革开放后的变化，又讲了自己的一些事情，直到天黑他们才吃了水饺离开酒桌去了洗浴中心。金勇见几个穿戴漂亮的年轻女子在门口晃来晃去，不时和来洗澡的男人搭讪觉得奇怪，小声问刘明久：“这些女人是干什么的?是洗浴中心的员工吗？”

刘明久摇头说道：“咱们进去说话。你是洗桑拿还是泡热水池？”

“还是泡热水池吧，舒服。”

有几个女人走过来，认出是刘明久时马上闪到一边。两人进了大厅，有个姑娘立刻走过来给刘明久行礼问安，刘明久问：“有小池吗？”

“暂时没有，等十五分钟才行。”

“好吧，等十五分钟。宋经理在吗？”

“他下班回家了，现在是周副经理当班，刘总有事我就去找他来。”

“不用了，没什么事儿，我和金大哥洗个澡就回去。”

十五分钟后，两人走进小间，脱衣服下了热水池。金勇说：“这里的人真多，生意不错呀。我看门口有那么多女人，大厅里的椅子上还有一些女人，又不是员工，在这凑什么热闹？”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她们是等男人带进像这样的小间，利用这个搓澡床。按规定男女同进一个小间必须出示婚姻证明，可是进小间的男女百分之九十九都拿不出证明，包小间正常是十元，他们愿意交一百，而且小间每天都排得很满，我看挣钱多就睁一眼闭一眼不管了。”

“你不管，公安局能不管吗？”

“他们来查问过。可这些女人不是我的员工，不是我找来的，我不知道她们姓名家住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客人带她们进浴池，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咱们有什么资格查他们的户口？我按规定挂个警示牌就不错了，就算尽到了责任。那些女人都贿赂了服务员，因为有些客人洗完澡才想做这件事儿，他们同样给服务员小费让她找人。你有没有这个兴趣？有的话我就让服务员找一个漂亮的，你不用花钱。”

“我可没那个兴趣。那些女人没有家吗？”

“我从来吧不过问这种事儿，可我估计她们应该有家。这些女人一个个好吃懒做，认为干这个来钱快，就不顾廉耻了。”

“事情出在你的洗浴中心，真要追究起来，你脱不了干系。”

“是啊，我也想到这一层，可是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以前把小间里的床撤了，顾客意见大，说包间一个半小时谁都想洗完澡躺一会儿再走，没有床可不行。我没别的办法，只好再把床放进去挣钱要紧。我看了，这不是咱们能解决的事儿，需要一个大气候才行，就算我把这个洗浴中心关闭了，这些女人还会去别的浴池门外晃荡。你不知道以前公园里到了晚上有多热闹，一对对男女在小树林里铺上塑料布就开始野战，差不多都挤一块去了，夫妻能去那个地方扯淡吗？这些男女真的了不起，蚊虫叮咬屁股也不在乎，有强大的战斗力。不过现在差了，公安局组织了夜巡队，遇到在公园里鬼混的男女都得登记，通知双方的单位和家属。夜巡队曾经突击检查过我的洗浴中心，从小间带走过三对男女。”

“没追究你的责任吗?”

“第二天我被叫到派出所问了几句，告诫我注意这方面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带来麻烦，还说再发生这种事情就得关门。你泡得怎么样？咱们到床上坐一会儿吧。”两人出池坐到床上，拿手巾擦身子，刘明久又说道：“你饿不饿？咱们出去吃点夜餐怎么样？”

“今天下午一直是在吃，饿什么呀，时间不早了，咱们穿上衣服回去睡觉吧。我耽误了你一下午的时间，对不起了。”

“什么对不起？你说哪去了？你想客气也得分人嘛。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很舒服。走，我送你到我的旅店。”

金勇笑道：“没想到。我看没人能得到大奖，因为里面中心大厅的边缘都是小门，大概是有人操控着门上的绿灯，就看哪个门没进人了。”

“也许是吧，主办方也想挣钱，不可能随便送出大奖。”

“人怕逼，马怕骑，我是被逼出来的。不过有个前提，就是咱们赶上好时候了，现在放手让你干，只要你敢干会干，挣钱就不是难事儿。你想想，我这种人以前就是人渣，现在当了老板有了钱做点好事就受到大家的尊崇，不在乎以前做了什么事情，我看时代真的是变了。”

“但是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还是会用老眼光看问题。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商行吗？就是因为我和一个老人打听土豆行情的时候，他提到了你，说了你以前的一些事情。”

“我结婚晚，耽误孩子出世了。我二十多岁该结婚的时候是个穷棒子，姑娘们半拉眼都瞧不上咱，干着急摸不着毛，等我打拼下来事业有了点眉目的时候岁数就大了。”

（24）

“如果把人组织起来在每个门前站个人，是不是可以拿到一个大奖？”

“那里还有平时关闭的两个门，如果所有开着的门都有人那关闭的门上绿灯就亮了，就算这两个门口也站了人，走出来还得投掷大骰子取得十八点才行，做到这一点非常难，其实所谓的大奖就是一个诱饵，到现在没人拿到过大奖。”

“咱们就喝点啤酒坐着聊。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空闲，正好又见到了你，真是机缘巧合。听我的，走吧。”

“可你的妻子年轻漂亮，又有学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咳，说起来惭愧。我和弟兄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商业圈挣了钱，为了站稳脚跟继续发展，也是为了博得好的名声就帮助了一些困难户修桥修路，捐资助学，算是做了一些好事儿，这一下广播报纸都在宣传我的事情，一时成了名人。这时候很多美女给我写信，可以说她们是排着队求婚，我告诉她们以前我是地痞流氓，老爸还在大狱，可她们都不在乎，我就挑了个最有学问的陆静欣，过了门就把财务交给她打理了。别看我现在有模有样的，可我以前受的苦三天三夜说不完。”

“你现在算是苦尽甘来当了大老板。如果没受那些苦也许你达不到今天这个地步，这说明那些苦是你积累的财富，为今天打下了基础。”

“不用，你就幸运到底吧。走，咱们找个饭店喝点酒。”

“刚放下筷子还喝酒哇？等晚上再说吧。”

“他们三个能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俺们这些青皮光棍抱成团就不怕他们了，碰俺们一个就打他哥仨，骂一句都不行。后来讲和了，请我们吃了顿大餐，向我们赔礼道歉，杯酒释前嫌，慢慢的成了好朋友。现在宋家老二管理洗浴中心，干得还不错。等咱们吃了晚饭，就去洗浴中心冲个澡再睡觉。”

刘明久和金勇就近找了一家饭店，要了两个小菜和啤酒，坐下来喝着聊着，刘明久问：“你的孩子多大了？”

“大的是女儿，今年九岁，小儿子七岁，两个都在小学。你呢？”

“不过我拿到了幸运奖，给你省了门票钱。”金勇掏出门票，“这个还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