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勘探岁月》
勘探岁月

第157章重回老矿区

车又上路了,近了,更近了……金银滩,他们奔向地调处石油矿区,芦地质换上一盘自己拿的磁带,播放着李春波的“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美丽又漂亮,一双动人的大眼睛,辫子黑又长……”他心里不停地呼唤的那个神秘的“晓钰”,这一使他刻骨铭心的女人。

王文汉这才愣过神来,走到车旁打开车门,拿下了早已准备好的铁锨。他一句话都不说,神情显得十分庄严肃穆。他围着坟茔拔掉上面的野草,一锨一锨地将黄土抛到了坟头上,那坟茔也随之渐渐地大了起来,汗珠渗出了他的额头,大滴大滴地滚落在他刚掀开的土地上。樊大成年轻,从王文汉手里抢过铁锹,说:“我来干一会儿。”他围着坟茔将那一锨锨的黄土填到了坟丘上。渐渐地那座被戈壁滩风沙剥蚀成一个小土坡的坟茔又高大起来。他用铁锨拍着坟头上蓬松的黄土想使这坟茔更坚实一些。

王文汉直起了腰,他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欣慰地望着这个重新堆起的硕大的坟茔。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有些遗憾:“大成,咱们忘了买些黑油漆了,应该把这墓碑重新刷一刷。”

“王主席,你放心吧!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随后安排人过来整理好。”他宽慰着王文汉。

“王伯伯,讲讲这个故事吧!”小娟听他爸断断续续地说过当年牺牲的战友,看着王伯伯,赵阿姨和其他叔叔肃穆悲伤的表情,她猜测这里一定有很深的悲壮的历史。

“讲讲?一定要讲给你们这下一代,记住你们的父辈当年的艰辛努力和英勇牺牲。回头我慢慢给你说。”王文汉神情严肃地看着小娟说,他和赵红霞一样喜欢小娟,这女娃懂事,孝敬。

“是的,我们来过!住过好些年,还是当初比较好的营地。”王文汉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面对剩下残垣断壁以及围绕着那片废墟的满目苍凉。他仿佛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说出这句话来。“三十年前,我们怀着对油田建设的希望来到这里,用我们特有的方式,建干打垒,三块石头垒砌锅,战风沙、斗严寒、披星戴月、加班加点,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用我们那一代人别无选择的方式在这儿拚搏、奋斗“。是啊!他们在这儿生活了近十年!王文汉说完长长地嘘了口气。十年,对于一个时代而言也许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每一个鲜活的生命来说,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啊!三个年轻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像催命一样连续颠簸两天多,甚至中途顾不上多喘口气儿,马不停蹄地直扑到这片荒原来的真实原因了。好像总算接近了这几天里一直困惑着他们的某些问题的答案。

几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当你参加会战的年轻人都已白发苍苍的退休了。

考斯特继续前行,王文汉微闭着眼睛仰靠在座位的背枕上,用左手的食指与拇指不停地在太阳穴上揉搓着。“岁月不饶人啊!”他在心里默默慨叹。同车的年轻人都被几天来的长途跋涉折腾得人仰马翻了,何况他这个六十岁的老汉呢。汽车一阵猛烈地颠簸,使王文汉下意识地捂住左胸并睁开眼睛,用深沉迷惘的目光望着车窗外这片自己曾经熟悉而今又已变得陌生的荒原。渐渐地,远方出现了一排排房屋的轮廓,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它们又变成了一片建筑废墟。来到了红井子戈壁滩,汽车重压的咔嚓咔嚓的响了起来。他们又在灰色的盐碱地上留下了几串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脚印。随着车辆的飞速前进,那片废墟终于在他们眼前呈现出真实的面目:一排排土坯垒筑的房屋大多都已坍塌,里面堆满了尘沙,少数侥幸没有倒塌的几间,顶棚和门窗也早已被拆卸精光。此时的荒原上一片沉寂。他们一行人踏破地面上那层泛着苍白光泽的盐碱壳的咔嚓咔嚓声,似乎并不是打破了这种沉寂,反倒使其厚重、博大了许多。

“老王,是不是要给坟头添土了?”芦总提议。

这时,赵红霞已经把许多供品摆了出来,有苹果、梨、香蕉、葡萄,还有馍头、饼干等点心,在这一堆摆放整齐的食品前还并排放着二瓶“西峰”酒,二盒芙蓉王香烟。小娟又帮着赵红霞从一个手提包里掏出了一沓子盖着“冥国银行”红色印章的黄纸钱,

司机掏出打火机递给王文汉,将纸钱点燃了。又撕开烟盒,将烟扔在火焰上。那一摞摞黄纸钱痛苦地卷曲着、萎缩着、飞升着、飘摇着……沉寂的荒原上被打破,火焰跳动,纸灰飞腾,神秘而肃穆。黄色的纸“钱”丢到火堆里,一卷一缩转眼间就变成了灰烬,随风飘了起来,他知道那一定是向阴曹地府飘去了,他不断地朝火堆里送着。

王文汉打开酒,把酒均匀地倒在未燃尽的灰烬上。小娟和司机娃作为晚辈跪在前面磕头,王文汉和赵红霞站在中间,其余人站在后面,面对坟茔向他们死去的战友深深地三鞠躬。蓝色的火焰继续燃烧着,火光中那一张张黄色的冥国纸币迅速弯曲萎缩变黑成了灰烬随风飘扬起来,像一只只翻飞的蝴蝶在坟头飞舞着……

那只滞留于天空中的苍鹰,仍几乎是静态地游弋着。不知是出于忿恨还是无奈,突然,它凌厉地嘶叫了几声。那凄惨的鹰在青灰色的天地间回荡,竞激起一阵足以使人不寒而栗的畏惧感。此时,鹰在它的高度,圆睁双目以近乎仇视的目光,盯视着下面那几个打扰蛮荒沉寂的小小人形,并不断伸缩着锋利的脚爪,似乎准备随时俯冲下去,将那些闯入者生生地擒住扯烂撕碎……

他们几个人仍然执拗且默默地朝前走着,王文汉和芦地质在前,其余随后,在寻觅着什么?面对这凄惨苍凉的景象,王文汉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必须面对这真实的一切。难道这就是湮没了他们青春的土地吗?是他们曾经用汗水、眼泪与鲜血浇灌过的土地吗?是用青春的苦难砌筑成的家园吗?不知是人类嘲弄了自己,还是自然惩罚了人类。总之,他们的青春、梦想、欢乐、苦难甚至生命都被大自然残酷无情地抹煞了,让岁月的年轮给碾平了。岁月就像是一个铆足劲向前飞奔的车轮,匆匆忙忙地碾过荒原,只给这里残留下一丁点儿斑驳的印记。这里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远处的土丘陵,近处的戈壁滩,乃至他们脚下的这片荒原,依旧静默如亘古之初。但这里又实实在在发生过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无不关涉到许多真实生命曾经的理想、憧憬、痛苦、欢乐……

小娟、司机和小张三个年轻人,叽叽喳喳,欢快地在戈壁滩上跳跃着、奔腾着。他们问:“当年你们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呆了几年?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呀!“

赵红霞也是一动不动的,她的神情追忆着什么,他眯着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堆蓝色的火焰,像是在追寻着什么,心里祈祷,你放心吧!文汉对我很好,对孩子也很好,你听到了吗?我在喊你。儿子长得很像你,孩子随你姓,已经高中毕业了,分配在油田工作,己当上了石油工人,继承了你的事业。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可以看得出在他俩那近似冷漠的表情下翻腾着赤热的感情波澜。

芦总和其他人心里默念着:“建绥,安息吧!“

看着这新填土凸起的坟墓,王文汉突然觉得这世界如此苍茫,这肃穆的场景却给了他们秋的荒凉。他和赵红霞则像两座雕塑一样,在斜阳下伫立,被阳光拉长的身影直直地投射到坟墓之上。你生时不能归家,死后终于能回归土壤,回归真正的家。王文汉眼角噙着眼泪,“兄弟!你解脱了!你永远地解脱了!我们的事业发达了,你安息吧!”王文汉闭上了双眼,不愿继续看下去。赵红霞盯着远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也是同样的悲伤吧?

“原谅我吧,战友。我们要走了,但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的,请相信我吧!”火光映照着他那张被痛苦扭曲的脸,他一声一声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他用心与山下的亡灵沟通着。“安息吧,我的战友,以后每年的清明我还回来的。”每年的清明他都是在这个坟茔前度过的,这时他想起了明年的清明节,他不忍心看到戈壁滩上这座坟茔断了烟火,他暗暗地下了决心。

王文汉一动不动,只是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火焰映在他肃穆的脸面上,他那脸没有任何表情,像岩石一样坚硬,眼睛像钢铁一样深沉,仿佛看到李建绥从远处走来,顺着光明飞升。他喃喃自语:“建绥,我的好兄弟,安息吧!建靖在油田工作很好,我们大家都很好!油田也很好!发展很快,是大油田了。“面对着孤坟,面对着亡灵,王文汉一遍一遍的呼唤着,一次一次的讲述着。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