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岸

等到终于来到景家，孟烟的后背在一个凉爽的天气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来到书房的时候，景岸已经坐在那里了，只留了一个俊秀且孤傲的背影给孟烟。孟烟走进一看才发现景岸居然在看书，她把包放下，景岸看到后抬起头来。

“来了”景岸轻轻地说了句。

“嗯”孟烟应声，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景岸在看的书是雨果的《悲惨世界》，这是孟烟最喜欢的书之一。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前两次补习语文的时候，孟烟看得出来景岸不喜欢语文，尤其阅读理解，每次到阅读理解题的时候，景岸总是不情愿，甚至连题目中的文章都不想看。没想到现在景岸可以静下心来看书，还是孟烟最喜欢的书。

每次她来做家教都要转两次公交，一路从亮色到暗色，从繁华到寂寥，从高楼大厦到低矮平楼，这是江宁到清河的距离。

孟烟打开了手机相册，里面照片不多，景岸那恬静的睡颜照就在相册的第一张。孟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一直是含着笑意的。

回到家，孟烟妈妈还没有回家，孟烟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就去厨房做饭了。孟烟的妈妈李娟做着一份家政的工作，自从孟烟的父亲孟自群去世后，她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为了支撑两人的生活，她现在每天都会多做一些，所以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没事儿，应该的，就算是其他人我也会，”景岸还没说完便停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如果那个被追债的人不是孟烟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去多管闲事。“额，没什么，上课吧。”

“嗯，好”孟烟其实根本没怎么注意景岸说了什么，她只是被景岸那随意放钱的动作而莫名刺痛到了。

鉴于孟烟给景岸补习的时间快结束了，而且景岸对补习语文的兴趣不高，孟烟也认为高中语文还是要自己有意愿，要靠自己多累积才行，就决定不补习语文了，开始补习英语了。

景岸学英语的兴趣还挺高的，孟烟发现景岸的口语发音非常标准纯正，有时候景岸还给自己纠音。问了才知道原来景岸还有一个比他大七岁的，在美国留学，后来在美国结婚生子的亲姐姐景愿。那时候景愿从国外回家，就会教景岸说英语。看着平时看似吊儿郎当的景岸一脸认真的说着标准的英语，孟烟还有些许不适应。

虽说景岸在姐姐的影响下发音很准确，但是景岸的做题正确率却不高，尤其是语法和一些常用的固定搭配。

“为什么ir后面只能跟动名词形式，而不能跟oo？”景岸看着一个题目问到。

“怎么说呢，我的老师说这就是固定搭配，只要记住就好了。”孟烟停了一下，见景岸还是不懂的样子，思索过后又继续说，“依我个人来看，这些搭配或许是从它们出现开始就一直在一起使用，久而久之成为了习惯，就只让它们两个一起搭配出现，这是人们的习惯使然。又或者说，这些事不用去追究原因，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没有原因，它就这么存在了，并且一直传承着，发展着。这样来看这些固定搭配倒更像是天生一对。”

结果景岸听完孟烟的一番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唉，我好像越说越乱了，那你就听老师的记住就好了，尽量多记些，不过高考最多也就考三个。”孟烟见景岸更困惑了，就简单地说道。

黑夜来的这样快，这样漫长，黑夜中的点点的几盏灯光让孟感受不到一丝烟火气息。孟烟一直在饭桌旁等着，看着时间慢慢流逝，看着指针一圈一圈的走完了，听见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孟烟的妈妈也就回家了。

静悄悄的黑夜遮盖代替了白天，那些平日里被压抑的情绪像是久旱终于得以滋养的草木，一瞬间就撑开了枝叶，肆无忌惮地生长。眼泪是黑夜的附属品，在黑夜里得以遁形。它来得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或者说，一切都是原因。

回到绥海后，孟烟总觉得一切都有些陌生，就好像明明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城市的生活瞬息万变，顷刻间许多地方就是一幅崭新的模样。不像生活节奏舒缓的乡下，几年不回去，稍有印象的那些花草树木和绿瓦红砖，总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孟烟把叔叔给的一千元加上，终于可以把钱凑齐还给景岸了。这天她小心翼翼地把钱装在了自己衣服的里袋里，一路神经紧绷着，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奶奶突然用力把孟烟抱在了怀里，悲戚地哭喊着，“我的烟妹子唉，我们的命苦勒，年纪轻轻你爸爸就丢下我这个老人，丢下你们母女走勒，唉呀，命苦勒”哭到伤心处老人更是悲痛，险些没能喘过气来。

孟烟从景岸家出来后，就去附近的公交站坐车打算回家。景家在绥海的富人区江宁一带，而孟烟住在绥海一个小小的县清河。

第二天一早，孟烟就把自己这段时间赚到的钱都放在一块，这其中有她当家教赚的钱，有自己高中的奖学金，还有平时省下来的零花钱，算了一下一共有元。

她趴在床上舒心地叹了口气，离自己把钱还清的日子不远了，再坚持一下下，就一下下就好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孟烟一到家就去看奶奶了，奶奶虽然中风神志有些不清醒了，可看到孟烟还是认得的，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拉孟烟的手。孟烟小跑过去抢先一步握住了奶奶的手。

孟烟也早已泣不成声，看到奶奶伤心得喘不过气来，连忙给奶奶拍了拍背顺气。

孟烟在乡下待了三天，期间忘了给景岸发这几天取消补习的消息。到乡下的第二天景岸就发来消息问怎么那天没去补习，孟烟这才和他解释。

孟烟回绥海那天，奶奶不顾大家的反对硬是拄着拐杖来到到家门口目送孟烟离开，叔叔悄悄塞给孟烟一千元，孟烟本不想要的，想着叔叔一家也不容易，可是叔叔一定要孟烟收下，孟烟只好作罢收下。

孟晓艾和孟烟一家都是从文井村出来到绥海生活的，其实与其说是生活，更不如说是寄居，因为偌大一个绥海，却没有她们真正意义上的家。好在从文井村到清河，再从清河到绥海，孟烟和孟晓艾一直陪在对方身边。从小就是好朋友的两人，都靠自己的努力从清河一带考到了绥海最好的高中绥海一中。

孟烟的奶奶年纪大了，不会用手机，大人们也就没有给奶奶买手机。孟烟给住在乡下的叔叔发了个消息后，就和孟晓艾一起出发了。两人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半小时的公交车，最后步行了二十分钟才到孟家老宅。

孟烟对此没有多说，只是把钱拿了出来，郑重的把钱递到了景岸面前，“我把借你的钱凑好了，真的谢谢你，那时候帮了我。”

景岸看到这些钱只是有一瞬间的错愕，就随意地接过钱塞进了自己敞开的上衣口袋里。

“烟妹子，烟妹子回来，回来了”奶奶想要把话完整的说出来，一激动口水就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奶奶，是我，是烟烟，我回来看你来了。”孟烟心疼地擦拭干净奶奶的嘴角。

孟烟今天打算和孟晓艾一起回老家文井村看看奶奶，自从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奶奶刘英娣就因为悲伤过度中风了，这段时间一直因为各种兼职也没有回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