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罪

胡胜利收拾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吴麟从胡胜利眼里看到了不属于这把老枪的哀伤和软弱，就这样胡胜利静止了两三秒，没有回答。默默地收拾桌子上的文件，他才开了口“来，小吴跟我过来。”说着领着吴麟走到了卧室旁被特意割出来的小房间。

房间里和胡胜利家的客厅完全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状态，这个小小的屋子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可以说是连头发丝都没有，房间正中间放这一个牌位，上面赫然几个大字“爱妻林远之位”牌位上有一张照片是一位年轻带着淡淡微笑让人感到温暖的女人。牌位周围放满了新鲜的花朵，吴麟能看的出来这花应该是今天新买的，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胡胜利家门口会有那么多花。

胡胜利点燃三颗香，插入香炉。给自己点上了一颗香烟，吴麟看着眼前的男人，胡胜利消失了以往在他面前的那份开朗，烟一口口的进入胡胜利的肺，胡胜利有情地盯着牌位上的照片，烟吸完，他揉了揉自己的脸。

“小吴，今天又受伤了？”夜晚小吴带着被血浸红的衬衫回到了集体宿舍，看着眼前的老男人扯开冷漠的脸对他笑了笑，眼前的男人是他在警局唯一佩服的男人，别人喜欢叫自己“小枪”，叫眼前这个男人“老枪”。

“胡队，你就别取笑我了，抓了个小偷，都给他捆上了，还被他用嘴在左肩膀上啄了一口，你说晦气不晦气！都说人嘴有毒气，这小子咬了一下比刀划在身上还疼。”吴麟难得的带着感情绘声绘色的讲一件事。

“你啊！来我给你看看，还行，虽然咬的深，但还好没把你肉咬下来！你回去把脏衣服处理好，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给你上一点我的独家秘方，过几天就能好。”说着轻拍了一下小吴的右肩，就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记得那是年月日，楚江再次开展了缉毒专项活动，你嫂子也加入了进去，当时我也忙，没有花很多心思去调查调查那次活动具体涉及到什么，号晚上你嫂子跟着人去抓毒贩，本来线报说是小打小闹，没想到我们线人反水了！那一晚“小打小闹”变成了到现在都让人心惊的“”事件，二十多个配置这精良武器装备的毒贩在哪设下陷阱，结果……结果我老婆一个人击毙了七个毒贩，最后被活捉，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她……”说完胡胜利不在说下去，两个男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应该是小北下课回来了！”说着胡胜利快步的走了出来“回来啦！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吴麟吴叔叔！”男孩子上下打量一下吴麟，没有说话。给吴麟礼貌性的鞠了一躬，就领着五颜六色的方便袋走到了厨房。

胡胜利摸摸了头尴尬的对吴麟笑了笑“这孩子从他妈妈走了后就这样，小吴你见谅哈！”吴麟当然能理解点了点头。“晚上在我家吃个饭哈！我让小北多炒两个菜。”说完胡胜利也走到了厨房“北北，晚上多炒两个菜可以吗？爸爸今天生日想和同事喝两盅。”胡胜利在这个时候反而像个孩子一样征求这胡北的意见，胡北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切着菜。“好嘞，谢谢儿子！”说完胡胜利就开心的走出了厨房。

吴麟看到这一幕感觉到很好笑又觉得眼里酸酸的，这个只有十一岁的男孩子让他想起来自己“胡队，我去给小北打打下手吧！你先休息一会！”吴麟对胡胜利说到，“行啊，那感情好！趁这会我把桌子收拾收拾！”。

吴麟走到厨房，在男孩背后静静地看着男孩“别看了，你已经看了两分二十一秒！”胡北率先开口，吴麟有点惊讶于男孩的观察能力。“不错啊！以后是个当警察的料。”男孩子不再说话，嘴角却小声说了一句“我可不想。”。两人不再有过多的对话，吴麟也拿起了刀“这个土豆要切丝吗？”，胡北没有说话。吴麟笑了笑开始对土豆丝改刀“你刀法不错。”胡北低着头没看吴麟来了一句。“跟你一样，我也要自己照顾自己。”

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来了七个菜就好了。“这菜都赶上过年了都！辛苦你两了！”胡胜利看着满桌子的，心里美美的，自己多久没见过这满满一桌子菜了。“不辛苦，辛苦的是小北菜基本都是他烧的，我只是帮他切切菜。”吴麟拍了拍小北的肩，胡胜利也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今天是我岁生日，很多年没过生日了!来小吴，北北我们三喝一个！”说着胡胜利举起酒杯，吴麟也举起了酒杯，胡北却一旁吃着菜不理会自己的父亲，吴麟笑了笑，给胡北递上了一杯饮料“小帅哥，来！”胡北看着眼前的男人眯着眼微微对他笑，不知怎么的就接下来饮料。胡胜利感激地对吴麟点了点头。“干杯！”胡胜利喊道，“干杯”吴麟也应了一声，胡北则低着头喝完了眼前被子里的饮料。

“小吴来警局几年了？”胡胜利脸红红的对着吴麟问。

“这是第三年！”吴麟脸也有点微微的发红。

“怎么样想转正吗？我这有个直接转正的名额，你要是要我可以拉你一把？”胡胜利眼神突然变得有神，看着吴麟的表情。

“不了胡队，我自己考就行！”吴麟本能的摇了摇头拒绝了胡胜利。

胡胜利突然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我就她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小吴记住了！骗自己可以一直骗，你会想好所有有力的条件骗自己，但是你记住！人在做天在看！”说完一口喝完了一杯酒。

吴麟被胡胜利突然地狂放弄得清醒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那个和你在我家门口打照面的男人你认识吧！刘国威！别看他人模狗样的！我最他妈看不起他！”胡胜利的话语开始变得越来越激动。“不是吧，胡队，队里可都说刘国威队长能力很强啊！那个“”惨案不就是他破的吗？”吴麟好奇的回问自己眼前的男人。“他破的？他？呵呵！他只是个胆小怕担责任软蛋罢了！他要不是做假……喝多了喝多了不说了，后面的知道对你没有好处！”胡胜利低着头不在提起这件事，吴麟当然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胡北这时放下饭碗，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小北，吃点饭啊！”胡胜利对着孩子的背影喊了一声，但小北依旧没有回应他。“这孩子，小吴你见谅你见谅！”吴麟笑了笑他像胡北这么大时脾气更臭。当吴麟表示没有关系时候，胡北又走出来房间，扔给胡胜利一个钥匙扣。

胡胜利呆住了，看着眼前的钥匙扣，沉默了数秒。“谢谢儿子，礼物爸爸很喜欢！”

“报告！”

“请进。小吴来了啊，过来吧，过来吧！”说着男人就招呼吴麟坐到了已经老旧到看着都让人心疼的木质沙发。

吴麟走进胡胜利家，家不大，十来个平方。客厅里摆着同胡胜利办公室几乎一样的老制的木质沙发，茶几上也没有什么茶叶桶，上面有一个塞满烟头的烟灰缸、几份汉江日报和散落杂乱不堪的格式各样的案件档案。

“你看你看，太乱了，别嫌弃哈，一个男人在家很少收拾。”胡胜利边说边整理着杂乱的桌子，“胡队，嫂子呢？”吴麟知道胡胜利有个儿子，但他却很少在队里听到关于胡胜利老婆的“卦”，自己那群同事每次谈到那个大人物的家属都会津津有味，唯独谈到胡胜利老婆会闭口装哑。

“哎！胡哥，你总这样。行吧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下次我攒个局，你一定要来哈！”说完刘国威就匆匆地消失在楼道，看上去他也害怕自己的语气中些许的强硬都会刺激到胡胜利。

年月，这是吴麟在警察局做协警的第三年，他是所有协警里最拼命的，同他一起住在一个宿舍的协警们都会开玩笑说，吴麟手上没有枪，却比所有拿枪的都狠，因为他就是一把枪，威力最大的那一把。

吴麟坐到沙发上，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胸膛挺立，哪怕这个姿势会让他的肩膀疼痛不已，他已经来过这个办公室数百次，但每次都能被他蕴含的气场吸引。这是整个警察局最破旧的办公室，但却是能让吴麟最舒服的办公室。他环顾四周又看到了墙上那满满的锦旗“人民卫士，送给人民最好的干部——胡胜利”，还有例如“无私奉献”，“为人民服务”等等，这些锦旗还只是很少部分，用胡胜利的话，这要不是局里非让挂起来，他真想把这些东西都拿掉。

“久等了，久等了！找了半天这药膏，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啦！”胡胜利手上拿着红一个红瓶子，坐到吴麟旁边。开始自豪的介绍这个药“可别小看这红瓶子，这是我以前警局的师傅教给我的秘方，止血生肉，呵！灵着呢！”说完打开药罐，就要往吴麟身上抹“嘿，你小子就不怕我害你？”胡胜利止住动作，开玩笑似的询问起吴麟。

吴麟走到胡胜利家门口，他看到门口放满了不少“鲜花”，也算不得鲜花，有些花稍微有一点转黄的迹象，这让他很好奇，他刚想开门，就在这时门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警察局治安大队的队长刘国威，刘国威也有点差异的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停格数秒后一阵声音传来“怎么了谁来了?”胡胜利走到门前“小吴，来了呀快进快进！”

“小吴，来了进来啊！傻站在哪干嘛！”说着胡胜利就热情招呼起吴麟。吴麟这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手上拎的烟酒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其实吴麟想法很简单，刘国威手上拎着那么好的烟酒，胡队长都拒绝了，自己手上着些东西的确有点不够看。

“哎，哎！藏什么好东西呢！拿来给我看看！”说着吴麟不好意思地递上了自己买的烟酒，胡胜利先是愣了愣，然后豪爽地笑了起来“小吴啊！你这！哈哈哈！放心吧，我不会怪你赶你走的，进来进来！”

“胡队，我这差烟差酒，我……”说着吴麟挠了挠头，“你这烟还差？我平时抽的可比你买的这个还便宜不少，来就来吧，你们协警工资本来就不高还给我买这些!下次别了！”胡胜利拍了拍吴麟的右肩，接过吴麟买的烟酒，放到自己家的柜子。吴麟感到十分诧异“胡队，你收了？”胡胜利开玩笑道：“干嘛，你是不舍得送给我，还是我自大了，你是买了打算送给其他领导的？”吴麟闹了个红脸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这小子在想什么，先进来吧！我们边坐边聊。”

“好小子！不错不错！是把好枪！”胡胜利上完药，对眼前的这个小伙更加的欣赏。“胡队，你就别笑话我了，要不是怕在你面前丢人我早叫出声了。”吴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了行了！你小子，对了！我明天三十五岁生日，要是有空的话来我家坐坐。”胡胜利转身收好了红色药瓶，“行啊！胡队，你叫我我肯定到！”吴麟肯定的回应了胡胜利邀请。“行，我家在湖滨小区四栋二单元，晚上六点前到就行了，得，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不跟你唠这些有的没的了，明天我们边喝边聊！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吴麟点了点头，给胡胜利鞠了一躬走出来办公室。

第二天，吴麟有史以来第一次“偷懒”，给自己提前下了个班。拿上自己所有积蓄就出了警局。按照胡胜利给的地址吴麟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他家。他先来到胡胜利家不远处一个超市，他也不知道胡胜利有什么爱好，但他观察过胡胜利，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是黄色的，这黄色很明显是烟熏出来的。加上他昨晚说晚上边喝边聊，应该是好喝上两口。于是买了两瓶白酒和一条烟，一共花了四百块。又买了很多零食和水果，这些是买个胡队儿子的。准备好一切吴麟就向胡胜利家走去。

“她呀，叫林远，是我的爱人。说起来她还是我的前辈，她是楚江人，那时候她在楚江缉毒大队工作，你能想象一个女人在缉毒大队工作的场景吗？别人都背后叫她男人婆，叫她“林胜男”，我和她是在一场联合缉毒活动中认识的，不是在老胡吹牛，我刚进警局的时候可是个香饽饽，不少人给我介绍对象。可我就是看不上！直到我遇到她。”吴麟看着胡胜利，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最纯真的温柔。

“于是我下定决心，我要追她！我要这人做我媳妇，做我老婆。哈哈你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胜男”还就被我“制服”了!十年前我两结婚了，结婚第二年我两就有了个儿子，刚结婚那几年我挺自私的，我让她缓几年回单位，等孩子大一点再去。一缓一缓就年过去了，儿子岁生日那天，她也终于忍不住了问我，她可不可以回单位继续工作，我是不想的，可想了想我不能那么自私于是……我同意了。”说到这胡胜利又点燃了一根烟，这次的胡胜利抽的很快，烟不断地扩散，在帮着个伤感的男人遮住自己的眼泪。

“那个，胡哥既然你还有客人，我就先走了！这酒和烟无论如何你得拿着！是我一份心意！”说着吴麟才发现，他和刘国威像是照镜子，两人手上都拿着烟酒，一个出门一个进门，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刘队长光是一瓶酒就能要掉自己所有的积蓄。

“嗨呀！国威你跟我还瞎客气！心意我领了！你给我这些好酒好烟我这个大老粗也不会品啊！心意到就行!心意到就行！”胡胜利虽然表现得很热情，但吴麟能观察出胡队的不耐烦。

“不怕”吴麟还真就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嘿，你小子还真有意思！”说完就开始往伤口上药“小吴疼的受不了就说，我们一阵阵的上药不急的。”胡胜利可知道这药的横，自己虽然经常受伤，但也不经常用这药，一是秘方不好配，二是自己每次给自己上药都疼过半死，所以一般不是大的外伤，他都不愿意用着药。吴麟没有回答胡胜利，但细细的汗已经从他的他的发丝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