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这世上又有谁是谁的救赎呢？
他拼命地想躲避这一切，扯开嗓子大叫可却没人来救他。
因为这是在梦里。
啊……夜里的容府突然传出一个无比凄厉的声音，尖叫声甚至划破寂静的夜空。
可世事纷扰，每一件都扰得他心不安宁，佛永远那么高高在上，众生皆苦，佛也只一句“阿弥陀佛”，佛不是救世主，这世上又有谁是谁的救赎呢？
可他已经没有归处。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斑驳碎影迷人眼。
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浑身冷汗，里衣也已经湿透了。
他听到门外的守卫不咸不淡地问一声：“慕公子没事吧？”
“无事。”声音虽弱可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楚，既然没什么事那他们这些守卫今夜也可以过得舒坦些。
寒冬之夜带着刻骨的冰冷，但这屋子里的炭火早熄灭了。
人类天生便畏惧寒冷，慕云衣在床上蜷缩起来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因噩梦而生的冷汗还没有退去，大颗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白绫覆住半张脸，失了双眼的他却明显感受到月光温柔的抚摸。
看来今夜的月亮很大，慕云衣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下床，赤着光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慢慢依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窗边。
他把手伸出窗外很想接住些什么东西，但很可惜那些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了。
顺着墙滑倒在地不管多冰冷他也不想再回床上躺着了。
无人的深夜给了他足够多的时间静下心来然后去回忆过往。
〈二〉那些年
容家无论在朝中还是江湖上的地位都是很高的，黑白两道无人敢轻易得罪容家。在这个权利与财富滔天的家族里下人的命不值一提，甚至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只有不断地踩他人上位。
容熙是容氏家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从小就过着最好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锦衣玉食地长大，母亲与兄长都极其宠他，他想要的一切都应有尽有。
而慕云衣只是个孤儿，身份卑微。在进容府前慕云衣还不叫慕云衣，叫慕离。
慕离三岁的时候就在大街上要饭了，等他长到十岁的时候被容府外出办事的管家看到便带进容府做了个下人。
他模样生得伶俐可爱，容管家见他在大街上讨饭怪可怜的，便问他愿不愿意到容府做下人，至少以后吃穿方面少不了他的。
慕离常年处在饥寒交迫中，为了争夺一口吃食还时不时和别的乞丐打架。在听到那个中年大叔说以后可以吃饱饭的时候他慌忙点了头，说自己愿意进容府里当下人。
他以为进到容府以后就可以好好生活但容府里的明争暗斗却是十岁的慕离所未料的。
慕云衣是容家给他改的名字，因为“离”字寓意不好。
他到容府不过三月就被人盯上了。那个人叫花容，明明是个男人却娶了个女人名。他比慕云衣要先进府一段时间。
后来慕云衣才知道不止他一个，有很多孩子同他一样被管家带回了容府。
花容私下里叫着人一起排挤他，时不时当他面说一些污言秽语，慕云衣也并非善茬，他还是个乞丐的时候就因和人抢地盘拼过命，他见过人性最不堪的一面。
后来他做了容熙的男宠，只为高高在上，荣华富贵。
从不断地训练自己再到引起容熙的注意慕云衣用了四年时间。容熙比慕云衣大六岁，慕云衣十四岁的时候获得了他的宠幸。
可是那些声音还是没有消失，他不止一次地听到有人用嘲弄的语气去议论他以色侍人的真实。
此后的数年里容熙都特别宠爱他，有人羡慕他在那群漂亮的孩子中脱颖而出，但也有更多的人不耻。虽然没人敢当面对慕云衣说些什么，可那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不屑厌恶，就像他还是一个乞丐，像地上卑微的尘土。
。
青衫如故，墨发如绸。
他在佛前跪了许久。
……
各种恶毒的语言不断在耳边响起，恍惚间慕云衣觉得这世间真有鬼神，这不，那些因他而死的人都来找他偿命了。慕云衣把耳朵堵上可还是能听见那些人要他去死，还看见那黑夜里无数朝他伸来的手……
他的眼上覆了层厚厚的白绫遮挡住一切光明，但即便取下白绫那里也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
这里是一座隐于深山的古寺。寺庙里供奉着一尊铜制的佛像，鼎炉里香火旺盛。他来到佛前却不下跪，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佛不会渡他，他也不是来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平安的。
房门再被人推开时，太阳已经下山。
了尘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小和尚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青衣的男子静静跪在地上答道：“但求佛门能赐我一处清静之地。”
在一片黑暗中他仿佛看见有无数双手朝他袭来要拽他下地狱。还有那些从前被他害过的人的面孔也一一浮现在眼前，他们化作了厉鬼来找他索命，冲着他大声尖叫：“是你，是你害了我们，慕云衣你怎么还不死……”
“我要杀了、杀了你……”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了尘大师。”青衣男子微微颔首。
“慕施主可想好了？”了尘轻问。
门外的下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刚开始大半夜听到这里凄厉的大叫确实会吓一跳，但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无非是里面那位又在发疯。
“既是慕施主所求，老衲便也不多劝了。”了尘说罢，拿过剪刀为他剃发。
〈一〉梦
干净整洁的白布上静静躺着一把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