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中的侦探

“对了，说起来谭副部长一现身就提醒我们忽视了一个重要信息，一般飞车抢劫犯都是两个人组团作案的。照着这个角度，为什么刘浩今天晚上要选择一个人行动呢？而且现在想想还有一点令人感到在意，刘浩在实施抢劫的时候，为什么头上仅仅戴着一顶面罩呢？按理头盔不是更方便且更不容易遭人怀疑吗？这与他们先前表现出来的强大反侦察能力，完全不符啊。难道说对于刘浩而言，今天晚上的犯罪，是在他很匆忙的状态下决定的吗？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刘浩产生这样的情绪的呢？”

伴随着我的思考越来越深入，一种离真相越来越近的强烈预感正不断占据着我的内心。而直到我将思绪抽回至谭副部长说过的话上，聚焦在她曾经提及的“神经性应激创伤”七个字，联想张升叔昨天在医院的举例，一条从未设想的推理思路便倏地油然于脑海之中。

“如果说，刘浩和马辰的死完全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局呢？他利用了刘浩的病症，巧妙的远程操控了车祸的发生。虽然这要求对于操纵时机需把握得极其精确，但若是有充足的实验时间的话，也并非绝无可能，至少它比陨石砸人的说法来得轻松。依照这个思路，那么刘浩的身上就一定有……”

“该死，没想到这群狡猾到躲过了县里所有监控摄像头的抢劫犯，竟然会如此狼狈草率地死在这里，一死了之，便宜他了！”卷毛汤愤愤道，“哦对了谭副，我要你去调查的这两个死者的身份，进展怎么样了？”

“都调查清楚了，摩托车骑手的名字叫刘浩，今年三十七岁，卡伦县本地人。有过犯罪前科，2007年曾因在公交车上持刀抢劫而被警方用枪击伤逮捕，不仅因此患上了神经性的应激创伤，还被判了十二年的有期徒刑，前不久才刚放出来，和他的一个狱友一起。”

“原来如此，有前科的啊，难怪有这么强的反侦察意识。”卷毛汤点了点头，“那货车司机呢，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可恶！好不容易才想到的推理难道又是错的吗？”我不由得啧了啧嘴，愤愤地抡起右拳锤了锤自己的左手心。

正当我准备抱着遗憾悻悻离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瞄到了中年警员脚边证物箱里的物什。里面的一抹粉红如同诱人的鱼钩一样，钓起我全部的精力思绪。

“我记得她之前说过……”我喃喃着把手伸向了证物箱，就在手指触及粉红外包裹的证物袋的一瞬间，一幕幕更加久远的往事便仿佛奔腾的战马一般，快速在脑海里穿梭起来。

算尽先机的诡秘占卜师，现身玄关的死神塔罗牌，临行时共同搭乘的出租车……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无论它多么难以置信，它也一定就是真相！”我眉头紧皱地自言自语道，“这起看似全然因巧合而起的车祸，事实上皆是人为导致。而这个机关算尽的不可能犯罪的杀人者，此刻或许正在享受着窃喜，就在那象征正义的红蓝爆闪灯下！”

“请允许我买一个关子，部长，”面对卷毛汤的追问，此时的谭副突然笑着摆了摆手，用有些俏皮的语气回答道，“他的名字叫马辰，二十八岁，也是卡伦县人。你们猜，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照你这个口气，他该不会也是刚从卡伦监狱里出来的吧？”卷毛汤配合地回答。

“可这样一来，车祸的发生就牵扯到更加过分的巧合了。一个人横七竖八地趴在路口的货车上方，直到半夜也没有被人注意，甚至还遭受到了自己犯罪同伙的撞击。这除非是现实版的死神来了，否则怎么可能……而且既然刘浩身上没有多余的创伤，那么摩托车没有避让的行为也还是缺少一个至少逻辑可行的解释。一定有什么，案发现场一定还存在着什么，是我目前还未发现的，但是能够一锤定音的线索！”

我抬起头，看了眼此时已离我一货车远的众人，嘟囔着嘴的谭副部长正像个孩子一样反复地转着手里的记事板。

在得知了谭副部长所带来的信息后，原本令人一头雾水的案件非但没有因此而真相大白，反倒还愈发扑朔了几分。

“是的，我和刑侦部画的犯罪肖像比对过了，确认今晚车祸的飞车抢劫犯和最近一直猖獗在卡伦县的是同一伙人。”扎着一头乌黑马尾辫，穿着一袭整洁警制服，照明灯下的谭心谭副部长宛如一个晚会主持人一样，端着记事板不紧不慢地将上面的信息悉数倾诉出来，与性格刺挠的卷毛汤形成了天壤之别。

“bingo！马辰是2016年因为盗窃入狱的，那个和刘浩同一天出狱的狱友正是他！而且根据狱警的说法，二人在狱中的关系非常好，经常在劳动中互帮互助，”谭副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们之前难道都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吗？一般飞车抢劫都是两个人搭配作案，一个负责骑摩托，一个负责抢东西。而如今只有刘浩一个人在摩托上，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难道是，另外一个本该坐在摩托车上的人，就是那个货车司机马辰？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不仅是卷毛汤，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犯人骑车在犯罪的过程中把原来的同伙给撞了，而且还因为各种巧合，直接导致了二人的当场死亡。这……这估计都不敢这么写吧！哦对了，那这辆货车的来源呢？有查清楚吗？”

“这样吗？那太好了!”听到此消息的我赶紧上前接话道，“麻烦谭副部长告诉我，犯人刘浩的身上，是不是有新鲜的、被小物体撞击而留下的痕迹？”

受此影响，货车旁的众人牢骚了几句后便顿时陷入了沉思。而不堪随之衍生的压抑氛围的我，也默自选择离开，一个人头脑风暴着在案发现场瞎晃悠起来。

“不得不说，哪怕谭副部长没有带来决定性的证据，我也觉得自己先前的推理漏洞百出。货车司机马辰，或者说飞车抢劫原本的另一个犯人，他当时为什么会爬在高处才是事件最需要解释的地方。根据尸检报告，可知马辰死前脑袋遭受过撞击，假设这里的罪魁祸首也是陨石，那么结合马辰身边没有手电筒这一点，不妨猜测意外发生的时候是在天尚未暗下的傍晚，剧烈的碰撞导致他瞬间失去意识，并且一直呆在货车上昏迷到了案发当时，造成了悲剧了发生。”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

“这样啊，”卷毛汤有些失落，“难道到时候在结案报告里就依照杨轩的猜测，把罪魁祸首栽给陨石和偶然吗？要是被老郑看到了，他非嘲笑死我不可。”

“别这么快放弃呀，部长。刚刚我还顺道特地去法医部走了一遭，把尸检的初步阶段性结论给你们带过来了，兴许能对真相的揭露有所帮助。”谭心安慰道。

说着，我的嘴角不禁扬咧起来。径直跑到另一个依旧蹲伏在货车旁的中年警员，急头白脸地向他确认起了自己的猜想。

“不好意思，两个死者的身上都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哎，我们在搬尸体的时候上上下下摸索过了，所有的口袋都是空的。”中年警员回答道。

“是的，当然……等等，你说谁？刘浩？不不不，尸检报告上说，头部除了致命撞击伤外还有比较新的创伤的，是死者马辰。刘浩身上只有致命伤和已经愈合的旧枪伤而已。”

“什么？那这样一来，杨轩的推理不就……”卷毛汤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而且更麻烦的是，现在又多了一个疑点，即货车司机马辰在车祸前头部受伤的原因。”

“当然，”谭副点了点头，说着把手里的记事板翻了一页，“查询货车的车牌得知，货车隶属于一家汽车租赁公司，其系统中登记的租车者正是死者马辰。据调查，马辰出狱后除了干抢劫的勾当，还有在做正经的运输工作，应该是想以此掩过我们警方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