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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野兽朱元璋3

第45章 2

云奇发现了绣幕与壁衣中间露出甲土的很多靴子后,扭身就走。

廖永忠亲自率人跟踪着云奇。云奇的心砰砰乱跳,想不到胡惟庸这个位极人臣的人恩将仇报,想要借井中喷洒的鬼话哄骗皇上,在这里下手弑君。云奇刚溜到第二进院子角门处,廖永忠一挥手,几个大汉上去将云奇按倒在地,云奇拼命呼叫,又被堵了嘴。

他们将云奇拖向一间库房,库房里几个大汉轮番踢打云奇。

陈宁认定再不动手就迟了。皇上是引而不发,绝不是真糊涂。另外涂节是不是供出了别的,也一概不知,必须倍加小心。胡惟庸只好决定下手,让他去找廖永忠、杨希圣,还有毛骧和刘遇宣、魏文进,按商议好的办法办。

陈宁说:“皇上跟前的云奇实在讨厌,这个人要先除掉。”

胡惟庸说:“你去办吧,这是小事。”

廖永忠冷笑说:“你回去报告吧!”几个人哈哈大笑。云奇爬起来,口中的血已把前襟都染红了,他拼命地跑了出去。

就在云奇冲出丞相府来报信的当儿,朱元璋的大驾已经出宫,卤簿仪仗为前导,朱元璋偕太子乘轿缓缓出了西华门。

忽然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冲进了卤簿行列,直奔朱元璋的皇舆。带刀侍卫们大惊,不容分说上来抓他,拖住云奇拳打脚踢,打得他满地翻滚,啊啊大叫,却说不出话来。朱元璋掀开轿帘问:“轿怎么停了?”

一个太监说:“有人惊驾。”朱元璋举目望去,见众人仍在打云奇。因为他一脸血,朱元璋也没认出云奇,就令人拖走他,别误了事。

当轿子再次抬起时,云奇又挣脱出来,拼命抱住了朱元璋的轿杆不放,抹了一下脸,冲朱元璋啊啊怪叫。

朱元璋认真看了看他,喝住要用刀砍的侍卫,说:“住手!这不是云奇吗?”云奇这才委屈地双腿跪地,哇哇哭起来。

朱元璋说:“你怎么弄了一身血?”云奇比划着,忽而指西华门外的胡府方向,忽而指指侍卫佩带的刀枪。

朱元璋问:“你说呀,你哑巴了吗?”

云奇把手指头伸进口中,又拿出来,用手掌做个砍的动作。

朱元璋明白了,对朱标说:“他叫人割了舌头。”

朱标说:“他好像在比划,胡府中有刀兵。”

朱元璋断然下令:“回宫,朕到西华门去。”

云奇这才点点头,一下子晕倒在地。朱元璋令人把受伤的云奇送入太监馆舍,着人去请太医诊治,下旨一定要让云奇能说话。

随后朱元璋和朱标、徐达几个人一直登到城楼最高处。从这里正好可以俯瞰胡惟庸相府,府中一举一动,历历在目。

朱元璋清楚地看见那口井了,井旁座无虚席,全是达官显宦。

他问徐达、朱标:“你们看见什么了,有异样吗?”朱标并没看出什么异常。徐达却说:“胡府里藏着甲兵,你们看,绣幕和壁衣里至少藏有几十人。”

朱元璋也看见了,他说:“看来,云奇是看破了,遭他们毒手割了舌头,多亏云奇了,否则这一劫难逃啊!”

朱标说:“应当重赏云奇。”

朱元璋说:“就封他为内宫监左少监吧。”

徐达说:“当务之急是收拾胡惟庸和他的死党。”

朱元璋谕令徐达马上带羽林军和五都督府的兵,将胡府团团围住,凡与他有牵连的,一网打尽。

朱标说唯恐杀戒一开,收不住,便开脱地说,去贺喜的,不一定都是他的死党,有的是隶属关系,有的是畏于他的权势不得不巴结他,不该不分青红皂白。

朱元璋不悦地说:“差点人头落地了,你还在为歹人说话。”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卷来,交到徐达手上,说:“朕心里有数,这单子上的人都是跑不了的。”

徐达一看,不禁叫了起来:“天呐,侯爵一大半都谋反?还有六部、九卿,真太可怕了!”朱元璋说:“你快去吧,朕在这里看着。”

徐达高喊“遵旨”,快步跑下城门楼梯。朱标莫名惊诧地问朱元璋:“父皇早有准备?怎么名单就在怀中?”

朱元璋说:“你以为胡惟庸那么容易得手啊,朕睡觉都睁着双眼的,防止有人加害,不然早人头落地了。”

朱标说:“看来是虚惊一场啊!”

朱元璋居高临下望着丞相府,显得很悠闲。只见包围的军队里外三层,连院墙上都站了兵。他看见徐达坐在古井旁,正指挥士兵抓人,一批批都绑上了,他似乎看到了胡惟庸。

朱元璋忽然对朱标说:“这是河豚丞相,舍命吃河豚,河豚到底是有毒的。”朱标有点不明白,怔怔地望着朱元璋。

胡惟庸案件

胡惟庸案牵连的人犯真是太多了,新设的锦衣卫诏狱和刑部大牢塞不下,又加上京兆尹的监牢,还是塞不下,朱元璋下令把城外的几座兵营都临时改成监押人犯的地方了。

陈宁是仅次于胡惟庸的要犯,他倒显得很从容,他是在“喷酒”的古井旁就擒的,他让徐达转告朱元璋,他不要任何人审他,只想面见皇上。朱元璋立刻传旨,亲自审陈宁,他相信陈宁是想供出内幕来。

陈宁被单独押了上来,朱元璋冷静地看着他,问:“你要单独见朕,有什么话要说?”随后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朕本想去品尝一杯古井佳酿呢,那井酒的味儿一定甘洌而香醇吧?”

陈宁说,这当然是一场骗局,他说皇上洪福齐天,命不该绝,他陈宁才有今日之祸。

朱元璋说:“朕以为你到现在还会告诉朕,喝不到那井里喷出来的酒,会终生遗憾呢。”

陈宁说:“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有几件事,想告诉皇上,这也是我一点追悔之心。”

“朕不妨听听,你说吧。”

“逮捕的胡党中漏了几个人。”

“哪几个?”

“宋濂的儿子宋慎是胡惟庸一手提拔的,他给胡惟庸送过礼。”

朱元璋关心的是宋濂是不是胡党,陈宁说:“胡惟庸想拉他,说先拉过他儿子来,老子自然向着我们。”

朱元璋又问:“还有谁?”

“廖永忠,”陈宁说他是假疯,胡惟庸最先看出来的,他恨皇上对他下狠手,说是卸磨杀驴。胡惟庸一找上他,廖永忠和他一拍即合。

朱元璋说:“驴并没杀,现在看,不杀是错了,朕早该想到他是假疯。朕所以疏忽了,是因为朕低估了他,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人,竟有如此高超的金蝉脱壳本事,瞒过了朕的眼睛。”

陈宁说:“还有一个林贤。”

朱元璋悚然一惊,忙问:“是明州卫的指挥林贤?”

“是,”陈宁说,“他替胡惟庸去日本借兵,扮成来朝贡的使者,届时行刺,胡惟庸安排,不管那时他在与不在,都要按计划行事。”

朱元璋问:“日本使者什么时候到?”

“不出十天准到。”

“还有吗?”

“在蓝玉军中的封绩,他被胡惟庸派到元朝逃散人那里借兵。”

“封绩在蓝玉那里?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从未奏报?”

陈宁说:“其实蓝玉更恨皇上,这原因,我不说,皇上自己也知道。”朱元璋问:“蓝玉也和你们联手了?”

“那倒没有。”陈宁说,胡惟庸和蓝玉交往不多,不敢贸然行事。

朱元璋突然问:“李善长的弟弟陷得那么深,李善长不知道?”

陈宁道:“他是装聋作哑。我们派李存义去游说李善长三次,胡惟庸去过一次,答应事成后封他淮西王。还送他一对乾坤剑,还有名画,乾坤剑是汉高祖定天下时的宝物。”

朱元璋说:“李善长没有答应,是吧?”

“剑和画,他收了。没置可否。他说他老了,不愿意闹出事来。”

朱元璋用意不明地笑起来,他说:“李善长还是有分寸的,他毕竟没从贼嘛。”他目视着陈宁,忽然问:“胡惟庸和真妃勾结的内幕,你也知道吗?”

“知道得不多。”陈宁说,“胡惟庸讳莫如深,只知道有几次消息都是达兰派小太监送出来的,我想,达兰是想借胡惟庸的势力,在皇上面前抬潭王吧。”朱元璋问:“你说了这些,想求得不死,是吗?”

陈宁说:“不,臣不过是茶陵一平民,跟随皇上,得皇上赏识,召试檄文,让臣任知府、枢密院都事、中书参议,当过兵部、吏部、户部、礼部四部尚书,可以说位极人臣,臣原来叫陈亮,陈宁的名字还是皇上给改的,臣这样的人都附逆谋反,皇上想留我一命,我也无颜活在世上啊!”说毕大哭。

朱元璋也掉泪了,他说:“借你人头警世吧,朕不会徇私的。”

朱元璋杀功臣

其实胡惟庸慌乱中想不出更高明的招儿,朱元璋既已生疑,他会轻易上钩吗?

不久,有人传言:胡惟庸丞相府那口井,从前长出一根竹笋,轰动了京城,如今更神了,井里会往外喷酒,酒味特别醇香,好多人都去观看品尝——这消息很快传进宫中。

陈宁来到这里,对廖永忠耳语了几句,廖永忠频频点头。

陈宁忽然十分紧张,他发现了混在贺喜人群中的云奇,云奇正绕到绣幕后边来。陈宁拉了廖永忠一把,二人躲在一棵皂角树后,观察着云奇,云奇若无其事地来到绣幕跟前。

此时的胡丞相府可是热闹非凡了,大门二门洞开,张灯结彩,鼓乐喧天,骑马的、乘轿的贵客不绝如缕。云奇混在人群中进了大门,朝人头攒动的那口古井走去。

第十四章(2)

朱元璋不相信有这事,他笑道:“若果真如此,那胡惟庸不是发了吗?一桶一桶地往外打酒卖就是了,反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知他这话有没有嘲弄味道,来奏报的陈宁不敢正眼看他,只说自己是代胡丞相来请皇上大驾光临的。

朱元璋点点头说这是好事,并说他也想去品尝品尝。天现异兆,总有些好事、坏事的,这总比地震、陨石要好些。

“不至于吧?”朱元璋说,“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是一口有篷遮挡的古井,井栏、井台都修得十分讲究。此时井口旁摆了好多椅子,已坐了很多高官显贵,像陆仲亨、费聚、李存义、陈宁,还有延安侯唐胜宗,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候黄彬,河南侯陆聚,宣德侯金朝兴,靖宇侯叶昇,都督毛骐、李伯昇、丁玉,卫国公邓愚之子邓镇,宋濂之子宋慎等。真是纱帽绣服,辉煌一片。

只见铺了红毡的一长溜桌子上摆放着很多官窑酒杯,还有些下酒的小菜。这是准备人们品尝井中佳酒而备的。

古井旁围起大半圈绣幕,绣幕后头有上百个刀斧手,人人手持利刃,藏在壁衣中,为首的正是廖永忠带着的亡命徒。

云奇一听朱元璋要备轿去胡丞相府,有点担心,就问:“皇上真想到胡惟庸家去看井里喷酒吗?”朱元璋说得很轻松,古往今来,只听说通往西域路上有个酒泉,那还是汉代大将军为犒劳士兵,把酒倒在井中的呢,井中喷酒,这样的事,真是闻所未闻,他想去开开眼界。

云奇劝道:“胡惟庸这几天躲着不上朝,心里一定有鬼,他万一有害圣上之心呢?”

廖永忠说:“你是来探风声的,好回去告密,对不对?我放你活着回去,但对不起,不要你脑袋,总得留下点什么。”他对手下的大汉下令说:“掰开他的嘴,把他舌头割掉。”

几个大汉按住云奇的手脚,用力撬开他的牙,云奇拼命反抗,可无济于事,一个大汉手持快刀嗖一刀下去,云奇的舌头便没有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云奇说,“这样吧,我先去胡府看看,探探虚实再说。”朱元璋点了点头。

其实胡惟庸的丞相府就与皇宫比邻,这也是为褒奖他勤于王事,朱元璋特地把西华门外一块地给了他建相府的,连李善长也没得到这样的待遇。

真是天从人愿,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陈宁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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