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风雨情

耿直：“高，当然高！我这辈子娶你心满意足，可你呢？你大知识分子，大作家，你要求高，你要的那个浪漫啊，小资啊，我是娘胎里就没带。我知道你不满足，我对不起你，我决定现在开始改正，明天就买贝多芬，舒伯特，我没说错吧。”

舒曼轻声乐着：“谁跟你说非得听交响乐啊。”耿直：“那你说，咱俩这五十年，质量高吗？要是你跟季诚五十年？哪个高啊？”舒曼：“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没过过，怎么比较啊？”耿直急得欠起身，瞪大眼睛：“听你这意思，还真是不甘心啊？我告你啊，你要

跟那老季头，你还真不一定幸福，不是不一定，是肯定不幸福！你想想你们俩在一起，啊，有什么事儿都憋心里，都不说都不说。那是要出人命的！老季头为什么得癌啊，就是虚伪！”

咱俩还不知道是谁哪。”舒曼：“哼哼，你也得敢啊，我可不是文丽，你要真有这事儿——”耿直：“哦？你还想怎样，谋杀亲夫不成？”舒曼：“我就带着儿子孙子女儿外孙离开你，谁也不理你，让你臭老头孤家寡人。”耿直啧啧咂嘴：“女人心真毒啊！你说你这辈子精神在轨道上就没几天，啊？你还

好意思图谋报复，你看我无产阶级宽广胸怀是如何包容你和你那出轨对象的。”舒曼：“胡说八道！”另一边季诚和石菲菲回到家，石菲菲给季诚量血压，然后拿来药，服药后，又帮季

诚按摩。季诚躺着，微闭眼睛，一脸舒适，石菲菲忽然道：“问你个事儿。”季诚：“知道你想说什么。”石菲菲：“我这一辈子就放不下这一件事儿。”季诚仍闭眼：“这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石菲菲：“我知道你一定没碰过她的身体，但她的心，你碰过多少次？”石菲菲说得平淡，手却有点哆嗦。季诚闭眼苦笑：“老石同志，我们都是古稀之人

耿虎夫妇搭出租车刚下车，忽听喇叭声，见耿耿开着车过来，耿耿和狗蛋还没下车，就见耿远夫妇匆匆赶来，三对人凑到一处，都紧张。耿耿：“哎，你们知道出什么事儿啦？”

耿虎：“我还想问你们呢，我正广东出差，老爸一个电话非要赶回来，好家伙不回

来好像就不行了，是不是老妈得什么病了呀？”耿远：“这种话可不能瞎说！”狗蛋打圆场：“咱老妈是当医生的，有修养，又懂医术，谁得病她也不能得病呀。”耿耿拍拍老公肩膀：“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不过全是废话。”季静乐：“赶紧回家见老头老太太不就全明白了，多余在这儿瞎猜。”唐小美：“就是，赶紧走吧！”说是赶紧走，走到门洞前开始推三推四，都让别人先走，耿耿急得：“这种时候都

成君子啦，得，ladyfirst！我们走！”

耿耿说着和两个嫂子先进楼道，三个男人互相看看，跟着进去，满脸紧张。耿耿悄然推开大门，先探进头，左右看看，没什么动静，然后门开大一点，试着叫了声：“爸，妈。”

仍无动静，身后人都拥进来，耿耿有点急，换上拖鞋就要往卧室跑，舒曼从楼梯上来，发怔：“你们还都回来啦？”

耿耿赶紧道：“家里出什么事儿啦？”

舒曼乐而不答，众人见母亲乐，放松下来。耿耿挽着母亲往里走：“我一看您乐啊，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没大事，我爸为何急三火四要我们回来？”耿虎强调：“我从广州赶回来的呀！”

众人进得屋来，耿直从卧室出来，见状也乐，神秘道：“《金婚》你们看了吗？”众人哗然：“您到底想说什么呀？”耿耿：“我知道您和我妈都特喜欢《金婚》，大老远叫我们回来，不是为了跟您讨

论《金婚》吧？”耿直：“你们啊，真是不关心不了解父母，知道我和你妈结婚多少年吗？”耿虎恍然道：“我明白咱爹咱妈啥心思了。”这话一出口，耿耿和耿远异口同声：

“我也知道了。给咱爸咱妈办个隆重的金婚典礼！”耿耿拍脑袋：“是该办是该办，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舒曼有点不好意思笑了：“都是你爸的意思。”耿直拖长声道：“你妈可是地地道道小资，又是个大知识分子，比那个文丽有过之

而无不及，做梦都想浪漫，跟你们老爹这一辈子是委屈喽，咱得满足她呀？”舒曼瞪耿直一眼：“还好意思。”众人乐，耿耿上前搂住母亲：“这可是个大事，咱不能跟别人办得一样，得容我们

几个好好策划一下。”唐小美问：“妈，您和爸结婚纪念日哪天啊？”舒曼：“12月28日。”季静：“为什么选那天啊？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舒曼：“嗨，没什么特殊的，28号是个礼拜天，结婚有三天婚假，再加上元旦一天

假，正好五天连着，那时候休息五天不得了唉。”耿直乐：“你妈数学好，算得清着呢。”舒曼白耿直一眼：“还不是你着急。”耿直：“你不急吗？”舒曼急：“胡说什么！”耿耿等装傻：“我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老两口互相瞪着。石菲菲和季诚看到耿直和舒曼遛弯儿，石菲菲一脸嫉妒道：“听静静说你们俩也学

人家《金婚》，想办个隆重的金婚典礼？想好怎么办了吗？”舒曼一脸幸福：“嗨，正想呢，不急，反正还有好几个月呢。”石菲菲一笑道：“哟，还真当个典礼办啊？”舒曼得意道：“差不多吧。”石菲菲悻悻地，一旁季诚赶紧拽走她：“走吧。”舒曼嘀咕：“这辈子怎么老像我欠她一样，我欠她吗？”耿直乐：“你就体谅她吧，她比你还大一点，婚龄比你可差太多啦，结婚比你晚，

‘文革’还耽误十年，她见到你这么幸福美满，那小心眼儿真是难过死啦，你得有点人道主义精神。”

舒曼心平静下来：“唉，你说咱们到底怎么办啊？”耿直答得爽快：“听你的。”舒曼：“不负责任！”耿直：“真听你的，你说西式就西式，中式就中式，到非洲到南极，我陪你！”舒曼：“净说没用的！”耿直很真诚道：“要不咱现在就去买婚纱，你穿着肯定像白天鹅，不，白雪公主。”舒曼抬头向往片刻，一笑：“不穿。”耿直探头过去：“一辈子没穿个婚纱，不遗憾啊？”舒曼：“遗憾事多了，反正不想穿婚纱，多大岁数了，干嘛赶那个时髦啊。”耿直：“那，我替你赶回时髦呗？”舒曼扑哧一声乐了：“讨厌！”石菲菲别过耿直夫妇，一脸不快闷头走路，差点绊倒，季诚赶紧上前搀住。石菲菲

扒拉掉季诚手，伤心着：“你是不是也想办金婚啊？”季诚：“当然想啦，你不想吗？”石菲菲：“我想有什么用？我们俩婚龄加起来才多少年啊，”抬手数数，“963年结

婚，1966年离婚，1980年才复婚，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年出头，这辈子还能熬到金婚吗？”石菲菲说着眼泪流下来，季诚按住石菲菲数数的手，温和道：“我现在每天健身养

生，为什么呀？就是为了好好活，活到咱们金婚、钻石婚。”石菲菲破涕为笑：“你说话可得算话！要是半路把我一人撂下跑了，我下辈子下下

辈子也缠着你！”季诚轻声点头：“我答应你。”

舒曼为金婚典礼准备着，她翻出了耿直的旧军装。耿远看见舒曼抱着旧军装发呆，

就上前道：“妈，干嘛呢？”舒曼抬头看儿子，一脸伤感：“这套军装旧了，破了，不能穿了。”耿远看着军装：“是我爸从朝鲜回来穿得那身校官服吧？都半个世纪了，能不破吗？”舒曼眼神温柔：“你爸呀，一辈子就有个军人情结，要不是我连累他，肯定早当将

军了。金婚那天，我想让他穿上这身老军装，跟我们结婚那会儿一样。”耿远感动：“爸知道了，得感动死。”舒曼伤感：“可这军装不能穿了呀。”耿远赶紧说：“您别急！”耿远举起军装，一笑：“妈，咱找人仿制一套吧，跟这套老军装一模一样的，我爸

肯定看不出来。”舒曼怔住：“能做吗？这种面料上哪儿找啊？”耿远：“嗨，我有同学在总后服装厂，什么面料都有，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帮我做

一套，没问题。”舒曼激动：“真的呀，那太好了，给多少钱都行。唉，这事儿可别告诉你爸啊！”耿远：“知道，给我爸一个惊喜。”舒曼笑。耿直悄悄叫来耿耿，耿耿正发愁如何办金婚典礼：“老爸您的满意度是很容易达到

的，只要我妈满意，您肯定没二话，关键是我那亲爱的老妈，唉，让她老人家满意我们

哥几个觉得恁难。”耿直得意：“你爸也不是那么容易伺候的！也是有情商的。”耿耿嘿嘿乐：“我知道您情商超高，唉，爸，您这大情圣就没想着给我妈送个金婚

纪念物什么的？让我妈特感动的？”耿直认真：“我找你就想说这事儿，你妈呀，一辈子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一辈子要浪漫，你说送她什么好呢？什么东西能让她浪漫幸福呢？”耿耿脑袋来回转：“我妈是大知识分子，您送她金啊银啊宝石钻石什么的，她八成没什么感觉，您的礼物一定是能够满足她精神需求，打动她心灵的东西，爸您能找到吗？”耿直看着女儿嘿嘿一乐：“还真有，你看这什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个文件夹，里面装着几个旧信封。耿耿接过去，乐了：“爸，这些信您一直保存着哪？”耿直一本正经：“废话！我跟你妈这五十年，经历多少事儿啊，都是从这些信开始的，我是想把这些信整理整理，金婚那天送给你妈。”

耿耿点头：“我妈肯定得感动得哭了，唉，爸，我有个主意，这些信就这么给我妈也太简单了，咱们出本书吧？就像鲁迅和许广平那样，把两个人通信编成一本书，书名就叫《两地书，一世缘》，怎么样？”

了，你还说这种话，不觉得很神经吗？”石菲菲手停下，声音颤抖着：“你不亲口说明白这事儿，我死不瞑目。”季诚慢慢挺起身体，背靠床头，睁开眼睛，两人对视着，季诚：“你让我说什么？”石菲菲：“我不为难你。”

季诚刚要松口气，石菲菲：“我问你答。”季诚又呆住。石菲菲：“你根本不爱我，你和我结婚只是不想给舒曼造成压力，你是被迫的，是

季诚说到最后声音开始哆嗦，石菲菲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她抹把眼睛，还想说什么，嘴唇哆嗦，说不出话，上前轻轻扳动季诚，让他背对自己，给他按摩。这一次，手法轻柔很多，眼泪仍然一滴一滴往下淌，石菲菲按摩几下，就擦一下眼睛，但另只手始终在丈夫瘦削的背上。季诚表情则是安详的，坦然的。

另一边舒曼也在拷问耿直：“你说咱们俩婚姻质量高吗？”

我，从开始到后来都属于精神层面的。”石菲菲注解：“精神出轨。”季诚：“这个比喻不恰当，我和舒曼的这个精神层面开始在认识你之先，后来也一

人，现在发现，他还是男人！”舒曼推开碗，瞪着耿直：“男人都这样？”耿直：“你甭这么瞪我，我不这样！”舒曼：“你算了吧，你那些事儿。”耿直:“唉唉唉，天地良心，我这辈子心里心外都只有你一个女人，要说精神出轨，

不是？”季诚结巴着：“不。我和你，是先结婚后恋爱。”石菲菲一笑：“你不诚实。你和舒曼认识在先，我们结婚前你爱她，我没什么可说

的，我们结婚后，你心里还是她最重要，你最爱的一直是她，是不是？”季诚不想急，可控制不住：“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石菲菲平静下来：“我不是想找你秋后算账，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知道

去，我不相信，如果你和舒曼结婚，你心里还会留这么个地儿吗？”季诚：“当然了，这是男人共性，男人总是要有一点心灵空间的。你不信去问耿

直在轨道里。”

石菲菲不说话了，季诚说着就开始感慨：“我和她一辈子也就是个精神，到后来就是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她要有什么不好，我心里肯定难过，这个你应该理解。你和她对我的意义完全不同。”

石菲菲瞪住季诚，季诚看着石菲菲，举起两只手，一脸坦然，左手掰着右手指头：“你是我妻子、我亲人。你就像我这根手指头。精神再痛苦它不致命，但这个手指头要拿掉，是要流血，要人命的。”

石菲菲盯着季诚，那眼神跟许多年前那激情小护士一模一样，季诚背往床头一靠，长叹一声：“你真是要逼死人啊！我和舒曼关系光明磊落，这么多年你都看在眼里，你要我回答什么呢？”

石菲菲：“舒曼说你心里有一块地方是属于她的。”季诚回答很迅速：“舒曼不可能这么说，你编的。”石菲菲苦笑：“你和她还真是心意相通，舒曼原话是你心里有一块地方谁也不能进

舒曼轻轻乐着：“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反正没有比较的。”耿直忽地躺下，看着老婆，坏笑：“真想实践实践？”舒曼手轻轻搭过去，耿直嗷地叫起来，“啊呀呀不实践不实践！哪个王八羔子才想实践呢。”

因为一部电视剧《金婚》，耿直、舒曼，季诚、石菲菲，最后一点心结都打开了。耿直看到电视剧里庆祝金婚纪念，也动了点心思，所以立马把儿女们都火急火燎地招回来。

直，你看他粗拉拉的，心里肯定有些东西也是不想让舒曼知道的。”石菲菲：“男人都虚伪。”季诚苦口婆心：“这不是虚伪，是特性，就像女人依赖性强一样。”石菲菲：“你这辈子有没有爱过我？。”季诚：“太幼稚，不回答。”石菲菲瞪着季诚，季诚一脸坦然，石菲菲忽然坏笑：“我和舒曼同时掉水里，你先

救谁？”季诚愣愣地没反应过来，石菲菲推季诚一把：“说呀！”季诚傻乎乎地说：“你不仅幼稚还弱智，卡通片看多了吧？”石菲菲板起面孔：“你必须回答！”季诚看着石菲菲那一脸委屈样，一笑，慢声细语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舒曼跟

你们知识分子喜欢绕弯子，你不要绕，你正面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