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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第一部)

第46章 死与生 2

“如今你的下场都是自找的!”意希迥乃仍不放过她,恶毒地大笑着,“恰那正在到处找你,要为他妻子报仇。你如今走到哪里都是被人骂的狠心毒妇。”

“都是你叫我那么干的!”她抬起浮肿的泪眼,蓬乱的长发半遮着死鱼似的脸,嘴角一抽一抽地哆嗦着,“是你说的,恰那死了萨迦的财产就能由你继承,咱们的孩子还能当萨迦法王!”

意希迥乃俯身凑近她,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嘲弄地耳语道:“有谁能证明你说的话?这不过是个得不到丈夫宠爱的女人凭空想象的罢了。”

贡嘎桑布看恰那沉着脸一言不发,便凑近他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不过听说二王妃一路上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所以胎相不太好,怕是有早产的迹象。”

恰那眉头挑了挑,面色更加阴沉。

那晚恰那吩咐我:“小蓝,你去云南王府,看看她是不是生出了肚子里的孽种。”

我化成人形,走近丹察曲本查看。她只着单衣,浑身冷得像一尊冰雕。我将手放在她鼻旁测鼻息,微弱的气息似最后一点燃尽的烛火。

她双目迷蒙地睁开一道细缝,声音弱不可闻:“我……我死了吗?你是……来接我的……仙女?”

我龇着牙,扮出一副凶相:“我不是仙女,是夜叉,来押你去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永生不死……无法轮回……永受猛火烧身……受苦无间。”费了很久才说完这句话,她停下喘息,猛提一口气叹出最后的悔恨,“我罪孽……深重,去无间……地狱也是应该。只是我……恨我自己……爱错了人。恰那和他……都爱错了……”

她猛地将手伸向半空,提了最后一口气大叫:“我的儿啊……”

手臂猛然垂落,我轻唤她,却再无声音。我为她合上眼皮,叹息一声:“你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叫什么名字。”

那年春节,云南王府里最开心的一件事便是上师意希迥乃的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正月初一那天,意希迥乃在街头布施穷人,为新生儿祈福。孩子取名叫达尼钦波桑波贝,小名达尼。

年轻人抬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我问道:“是不是很晚了?”

年轻人急忙摇头:“不晚不晚,才10点钟。在我们那儿,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来,你继续说吧。忽必烈兄弟俩的内讧后来怎样了?”

我笑一笑,换了个坐姿继续说下去:“阿里不哥趁着忽必烈忙于剿灭李璮叛变的机会,在漠北又卷土重来,攻下了好几座已投诚忽必烈的城市。可惜他没有好好利用上天给予他的大好时机,他对将领的严苛引发了严重的内讧,大将阿鲁忽背叛他自立。”

年轻人笑道:“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在争夺汗位时,各自都有内部叛变。可忽必烈的处理就比阿里不哥强得多了。所以说呀,阿里不哥最终败在忽必烈手上也是他自找的。”

“这年冬天,阿里不哥在击败阿鲁忽后驻营在伊犁河流域。他没有吸取将领叛变的教训,反而更加肆行杀掠,伊犁河流域为之残破不堪。”想起那些惨死在阿里不哥手中的无辜生命,我不忍地摇了摇头,“这为他不久之后的彻底覆灭埋下了祸根。”

1262年12月的最后几天,我偷偷躲进了云南昆明的忽哥赤王府。那是我跟随八思巴兄弟后唯一一次没有在他们身边过年。

王府后院角落一个隐蔽的庭院里,嘈杂的鞭炮声、音乐声掩盖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怀孕不足八个月的丹察曲本活活痛了三天,终于在那年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时辰,生下了一个男孩。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知道我去参加你和恰那的婚礼时是什么心情吗?我恨不得拿把刀剜了你的心,看看是黑的还是红的!”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几分厌恶,“何况,你扪心自问,若不是恰那不肯碰你,你会来找我吗?”

丹察曲本已说不出话来,一手按在胸口喘息,哭泣的声音微弱了许多。

“你?”意希迥乃轻蔑地笑着,语气如冰山般寒冷,“你还是赶紧乞求佛祖让你有命活过今天再说吧。”

原来丹察曲本没有从蒙古人控制的四川入云南,而是偷偷从南宋境内绕道,难怪恰那派了那么多人追踪拦截都没有消息。挺着大肚子的丹察曲本辗转三个多月,才最终到达昆明。等恰那的人打探到消息前去时,已被意希迥乃捷足先登,送入了云南王府。恰那的人不敢对王府轻举妄动,只能传递消息回来等恰那定夺。

筋疲力尽的丹察曲本额头上尽是汗珠,面色苍白地躺在大床上。意希迥乃挥手让所有人退下。随着“吱呀”一声屋门关闭,静寂笼罩了整间屋子。

意希迥乃站在床头看着丹察曲本,脸上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昏昏沉沉的丹察曲本觉察出床边有人,费力睁开眼,然后嘘了口气,虚弱地说道:“意希迥乃,让我看看孩子。”

丹察曲本大怒,费尽全力翻身坐起,奋力去抓意希迥乃的衣角:“你不是说,你妻子年少时得过重病,寒气入体以致终身不孕。你还说,如果不是因为这隐疾,以她的身份怎可能下嫁于你。你岳丈嫁女儿之前一直瞒着你此事,你对此愤愤不平。你说,只要我生下孩子,你就休了她娶我!”

丹察曲本不顾身体极度虚弱,爬到床边声撕力竭地大喊:“你,你抢了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意希迥乃看着头发凌乱只着单衣趴在床边的丹察曲本,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我在萨迦时苦苦追求你,你那时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可还记得?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什么事情都得顺着你的心,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你不高兴了,我就得卑躬屈膝地作践我自己来讨好你。”他说得愤起,一脚踢翻了屋子中央的火盆。炭火散落在空旷的地面上,闪着明灭的微光。他手指着丹察曲本,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一起,“可一转头,看到我弟弟更俊俏更有权势,你便把我像垃圾一样地丢弃!”

丝丝缕缕的炭火渐渐燃尽,屋内的温度一点点降低。昆明虽是春城,但冬日的午夜依旧寒冷。丹察曲本浑身如筛糠一般发抖,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可你说过你只爱我一人,爱了那么多年,你不在意我嫁过人!”

丹察曲本气急,向他颤抖着伸出手:“你,你别胡说了,是我们的孩子呀。”意希迥乃看向床上气力耗尽的病妇,皱着眉头一脸凛然:“是你胡说才是。你是我弟媳妇,我怎么可能悖乱人伦与自己的弟媳妇私通生下孩子?”

丹察曲本吃惊地睁大眼看向身前的冷漠男人:“意希迥乃,你,你说什么?”意希迥乃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志得意满地大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今日我妻子临盆,她生了个儿子。”

丹察曲本直勾勾地看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刚刚生产后的虚弱身体再也受不了这般打击,直挺挺倒在床边一动不动。凌乱的长发触到了地面,双手无力地垂在床沿,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

意希迥乃微微眯眼打量着,似在辨认。看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毫不在意地掉头便走。门“吱呀”一声合上,屋内死一般沉寂。没了炭火,寒意从破旧的窗框缝隙中钻入,冷飕飕地寒透肺腑。

意希迥乃挥开她抓扯衣角的手,眯起的眼里寒气森然,退后一步冷笑道:“丹察,你虽然心够狠手段够辣,只可惜年纪太轻,太容易相信这些编造出来的甜言蜜语。我怎可能休了嫡妻娶弟媳?无论是我妻子的娘家,还是我大哥和四弟,这些人都是我得罪不起的。她不孕之事,天底下只有我、我岳丈、她自己,还有你知道。我们三人都会严守这个秘密。对外,这孩子就是她生的,她也会一辈子视如己出。”

丹察曲本气得浑身**:“你,你这么狠心!我会告诉恰那——”

意希迥乃双手背在身后,挑着下巴冷声反问:“孩子?你说什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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