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西归

此刻起身，算上洗漱更衣、梳发着妆及用早膳的时间，待到出门起码要巳正时分。等马车到那隔了两个坊承恩侯府，至少将近午时。

她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扣了扣房门。

“世子，夫人？”

锦心提着气死风轻轻走入院中，摆手拦了屈膝行礼要唤她的小丫鬟，抬眼却见念心裹着厚厚的棉斗篷靠着廊下栏柱打瞌睡。

她脚边是一盆满满的银丝炭。

锦心无声走上台阶轻轻拍醒她，压低声道：

她不由一怔。

要说程曦累坏了赖床不奇怪，可若说容潜也这般不自律……

当年在草舍时，容潜每日必定卯时起身练拳脚，而后劈柴挑水为道真准备早饭。哪怕是被豹子撕伤那一阵，也是早早醒来看书，从未懈怠的。

锦心想了想，明白过来。

合着容潜今日就没打算要去承恩侯府。

她想通了这点，老神在在去了东边厢房坐着喝茶等。

屋里容潜闭目靠着床头，听到锦心脚步声远去后，便动了动胳膊。

“……出来。”

他手臂下圈着的那团锦被拱来拱去动了一阵，露出程曦半个脑袋来。

一头青丝尽数散开，白嫩的脸被闷得红扑扑的，一双眼却仿佛能滴出水来，此刻正巴巴望着容潜，悄声道：

“走了吗？”

容潜微微睁眼，笑着“嗯”了声。

程曦舒了口气，抓着被子咕噜翻了个身趴着，踢了他一脚，嘟哝道：

“起来起来，你让开！”

有气无力的，就跟小猫挠爪子一般。

容潜嘴角带笑恍若未闻，手臂一收连人带被又圈进了怀里。

程曦一脸撞在他胸膛上，差点惊呼出声。

她又打了他一拳，裹在脖子上的锦被就滑倒了肩上，吓得她又忙拉回来。

“……很晚了！”

程曦不想让府里的下人在背后说自己这新嫁妇成婚第二日便睡到日上三竿。

更何况她也不希望自己和容潜这副模样让别人看见，尤其是容潜散发未着衣的模样……她看就好了。

程曦想在锦心进来服侍前稍微收拾一番。

沈缳昨夜耳提面命叮嘱她妻子要睡在外侧，这样夜里夫君喝水如厕时才好妥帖伺候。

而且自来官宦人家的夫妻哪怕是同房后，要了水擦洗干净便会穿好衣裳各睡一被——袒身相拥共枕到天明这种事，只有花楼里才有。

可是这家伙，硬是圈着自己一整晚都没松手！

程曦瞪着容潜，不肯承认自己也很喜欢两人相拥的亲密。

她趴在容潜身上，伸出一条光洁细白的胳膊撩起厚厚床帐。

“你让开呀，我要穿衣……”

话音在看到满地凌乱散落的衣衫后默默消去。

——这一地乱七八糟的，让锦心看见了会怎么想！

程曦“咚”地一下将脸埋在被子里，闷闷推了推容潜：

“……我要衣裳！”

等了半晌，容潜却没有反应。

她不由抬起头，却见容潜懒懒靠着床头，黑眸微垂目光落在她露在外面的肩头及手臂上。

这眼神程曦看的明白。

——昨晚第二回时他抱自己去浴池擦洗，洗到后来眼神就变成这样了。

程曦都不敢去想盥洗房一片狼藉的景象，到现在还记得美人靠硌得自己背上生疼。

“嗯？”

容潜心不在焉的回应了声。

程曦真想打他一顿！

奈何她全身没力气，只能缩回手臂瞪着容潜，道：

“你快起来，我……我饿了。”

果然此话一出，容潜懒懒的神色便消失了。

他最怕程曦挨饿。

虽说昨儿夜里已让人送了一回粥，可不过喂了两口程曦便累得沉沉睡去。

容潜有些后悔，虽说他已极力克制，但这一晚上几回折腾，对程曦来说却是太辛苦。

“你躺着，我去唤人。”

他将程曦连人带被抱到床里侧放好，而后翻身撩起床帐，伸手捞来中衣披上。

程曦似一团粽子坐在床上，两眼直直的看着容潜穿衣，看得她脸颊泛红还吞了吞口水。

直到容潜披上长衫回过身，她才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捂眼睛。

被子又滑了下去。

容潜失笑，伸手帮她拉好。

“马上就来。”

程曦红着脸点点头，待到容潜走出屋子才想起来，忘了让他先给自己拿衣服来。

程曦裹着被子爬到床外侧，伸手去捞地上的肚兜，却有些够不到。

锦心进屋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夫人？”

这一声“夫人”唤得程曦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咳，”她看着锦心，脸红红的严肃道，“……帮我更衣。”

锦心想起方才容潜的交代，知道程曦臊了。

她恍若不见一地凌乱散落的衣衫，为程曦换上新的肚兜亵裤及中衣，而后神态自若地唤来小丫鬟将后头盥洗房给收拾了。

待程曦一切收拾妥当，容潜已洗漱好吃过早饭回来。

厨房送来粥与面点小菜，容潜陪程曦坐在罗汉床上用早饭。

程曦胃口极好，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翡翠卷加一个水晶玲珑烧麦。

锦心端来茶水伺候程曦漱口，却听院子里一阵脚步，守门的小丫鬟忽然道：

“世子爷，裴护卫求见。”

程曦与锦心一怔——裴霖怎么找到内院来了？

“你怎得睡了？”

念心揉着眼，待看清锦心后便打了个哈欠，嘟哝道：

然而直到辰时过半，都不见屋里有动静。

锦心有些坐不住了。

按理一会容潜夫妇起身后，是要去承恩侯府祭祖入谱的。只是先前因婚礼出席一事，容潜与魏氏等人闹得很是不虞，故而锦心把握不准今天去那边后会是个什么景况。

翌日卯初，天色未亮。

“昨儿夜里要了两回水，送了一回粥，可……”她瞥了房门一眼，凑到锦心耳边，“可里头一次都没唤我，我便睡着了。”

锦心一愣。

“你回屋去歇着罢，今儿日里有我跟着，你且好好补个觉。”

若承恩侯府刁难，谁也拿魏氏没办法。可若程曦不去，便失了晚辈道理。

锦心琢磨着容潜与程曦必然要走这一遭，以免让魏氏等人抓住把柄再做文章。

她让守院的小丫鬟去厨下看看早膳可准备妥了，自己则去东边耳房交代随时将水热着，世子与夫人醒来便要用。

但容潜与程曦却一次都没唤念心进去伺候……难道是程曦亲自伺候容潜沐洗？

她有些心疼程曦。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锦心又唤了一回，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念心点点头，裹着斗篷走了。

锦心拨了拨炭盆，坐在廊下开始思量今日行程。

要了两回水，自有茶水房值夜的送去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