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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西归

第二四零章 合卺

容潜见状伸手取走她未喝完的合卺酒放到一旁,神态自若地同赵氏道:

“夫人,可是要掷杯了?”

赵氏瞠目。

“有劳夫人。”

这是要行结发礼。

因容潜有官品在身,今日按制需得束发带乌纱,故而不能像寻常百姓那样夫妻结辫交发,便由红金丝线来代替。

程曦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却见念心端着同牢食过来。

薄胎描金百花碟上放着一小块肥瘦相间、油红晶亮的东坡肉,弥散而来的肉香让程曦腮边一酸,差点滴下口水来。

她立时将方才的尴尬抛诸脑后。

“同牢而食,愿世子与世子夫人日后想扶相持!”

赵氏笑着说完吉利话,示意容潜先咬一口。

程曦都要委屈死了!

小小一块肉,让容潜咬完后还能剩下多少呀?怎么就不晓得将同牢食做的多一些!

她眼巴巴地瞪着容潜,容潜眼中透出笑意,生生压住了嘴角,将剩下的半块肉喂到她嘴边。

程曦一口就吞进嘴里。

念心嘴角一抽,锦心默默地扭过头去取阴阳杯。

……人家新娘子怕是连当着丈夫的面吃肉都觉得不好意思,到了她家小姐这儿,都不带分两口吃的!

赵氏拿帕子按着嘴角遮笑,而后清了清嗓子,自锦心处接过阴阳杯交到程曦手里。

“新娘子掷杯罢!”

阴阳杯自有轻重,程曦随手一抛,不出意外地掷了一仰一覆的杯相于喜床下。

有丫鬟端着一个腾着热气的碗来,清汤浮葱躺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大饺子。

程曦咬了一口,赵氏问道:

“生吗?”

“……生的。”

程曦按照惯例回答,语气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容潜听出来了。

她是饿坏了罢?

容潜瞥了眼程曦头上那顶灿灿夺目、有她两个脑袋大的凤冠,心忖王氏同程时果真是母子俩。

至此,合卺礼成。

赵氏笑着说了几句吉利话后便告辞去了前头宴席,而今日苏家又没有女眷前来闹喜。

洞房中就只剩下容潜与程曦,以及锦心、念心等一干伺候的。

程曦的肩立时垮了下来。

“……好重。”

她连脖子都转不过去,只能巴巴地拿眼睛瞟着容潜。

容潜失笑,为她取下凤冠。

“我去前头陪一阵,你先休息会?”他道。

凤冠取下后程曦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开心地晃了晃脑袋,随即又忙点点头,灿然一笑道:

“嗯!”而后一顿,皱着鼻子道,“可是……先让人给我送些吃得来。”

容潜看着红烛下映着娇俏笑颜,差点就不想走了。

“好。”

他将腰上红金丝线取下交给程曦,临走前又想起来,回头看着她,指了指她那身喜服笑道:

“……若太过冗重,就换身轻便的。”

程曦笑弯了眼,点着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挥着手催他:

“快去罢快去罢!”

她都要饿死了。

容潜笑着转身离开,屋里便只剩下一干伺候的。

因流云与霁月在程曦大婚前由王氏相看了府里得力的后生配了婚,好给程曦作管事娘子,故而今日除了锦心与念心外,剩下的都是一群小丫鬟。

——容潜府里原本连个管事妈妈都没有,仅一群粗使丫鬟。

锦心为程曦除去喜服,而念心左右看了圈没找到得力的,便亲自去了厨房。

自家女儿自家疼,袁妈妈早就三番五次提醒过容潜,大婚这日程曦将有四五个时辰水米不进。

厨房里早就备好了熬得糯糯的鸡丝参茸粥,及六七样易消化的小菜。

一碗暖暖热粥下肚,程曦总算缓了过来。

她换了身大红软锦小罩衫,将盘好的发髻打散开来,而后便起身在新房中晃了一圈。

三间两隔带两间耳房,朝西靠卧室的那间做了盥洗,朝东靠暖阁的那间做了茶水。

暖阁罗汉床的小几上放着一对镀金的机关小人。

程曦拨了拨,两个小人便开始起舞,她不由大为稀罕——这东西就连西市舶来铺子里都从不曾见过。

她乐呵呵地玩了一阵,听外头响起二更更鼓。

容潜还没回来。

程曦今日折腾了一天早已有些累困,便去了盥洗房。

盥洗房里头很是宽敞,几乎同卧房差不多大,除洗漱架子外,容潜另让人在里头凿了个四四方方沐浴的小池子,旁边还摆了美人榻。

池子里头有热水,上头还浮着不少兰草花瓣。

程曦瞪着那个池子,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一些不可言喻的景象来。

她红着脸洗漱完走出来,念心已经将喜床上撒着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物清理干净,并铺上一方雪白的丝帕。

程曦的脸更红了。

她看着念心与锦心,唧唧艾艾道:

“今晚,你、你们不必……整夜守着……”

按规矩洞房夜红烛不能灭,陪嫁大丫鬟是要整夜听床伺候的。

锦心与念心相视一眼,笑道:

“那奴婢们便在屋外候着,您有吩咐唤一声便能听见。”

程曦微微舒了口气。

然而她一转身,却倏然瞪大了眼睛盯着床头。

只见大红鸳鸯锦被上,赫然放着沈缳昨夜交给她的合欢枕!

只是这样一来,反倒让今日来主持合卺礼的赵氏哭笑不得——怎么就变成新郎吩咐行事,她这做全福人的跟着照办了呢?

程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杯中盛着棕色苦酒,先递给了容潜,容潜仰头一口饮掉大半,而后将玉杯递与程曦。

程曦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入腹,此时苦酒入喉仅仅一口,就将她辣得皱起了脸,只觉得整个腹腔都在烧一般。

她忙点头笑道:

他放下喜秤主动坐回程曦身边,并将腰上系着的红金彩丝递上,看着赵氏谦逊有礼道:

容潜从来习惯行事掌握主动,就连今日这种场合都不例外。

“……你听夫人的。”

坐床、挑盖、结发、同牢、合卺、掷杯、……并没有错。

“对对对,是该结发了!”

说着上前将二人腰间红金丝线绞在一起编好百年同心结。

而后她让人将合卺白玉杯取来。

容潜一怔。

合卺礼的仪式步骤袁妈妈早已交代过,难道他竟记错了?

这寓意“同甘共苦”的合卺酒,到头来只苦了承恩侯世子一人……可瞧容潜那副模样,连他自己都没意见,赵氏自然也不会去招人嫌。

一屋子的人都选择对那杯没喝完的合卺酒视而不见。

容潜目带询问望向赵氏。

赵氏哪里能说是容潜不该这般主动?

程曦眼波流转,笑睨着容潜轻轻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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