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基

四个遇难孩子的坟茔上都点燃了一圈蜡烛，耿凤凰、龙山会站在烛光里为死去的孩子们送行，仿佛都听到了天堂里琅琅的读书声：

长高长胖的新区挤压了小龙河畔。小龙河瘦了，大槐树老了，房子高了，院子大了。但有一样没有变，对大槐树的那份感情如同小龙河的水源源流长。从小龙河边一桩桩神秘惊奇的民间故事和历史传奇，到一个个民办教师感天地、泣鬼神的动人故事；从小龙河畔大大小小的绯闻艳事，到老槐树下一幕幕凄美动人的爱情经典。汇集着老师们的人生豪迈和血泪冤仇，品评着家族间的冲突与兴衰，记载着仕途官宦的潮起潮落和痴男怨女的悲欢离合……无论你官职的大小，地位的高低，财富的贫穷，品质的优劣，只要生在小龙河，来过大槐树，老槐树就像老年人脸上的皱纹，记载着你的昨天和今天，就有关于你的一个故事……

21世纪初，全国大部分实施了义务教育，从入学到初中毕业不仅减免了学费，而且全部免除了书本费，提起民办教师，有些人虽不大关心这类话题了，但这类话题却不应该消失，就像龙槐公在大槐树下谱写的千古绝唱仍在隐隐回荡，那怕里面还流淌着一腔热血……

龙大河被送往槐树林，埋葬在于槐江的旁边，画像就挂在龙槐公祠的墙壁上。

在如血的夕阳中，大家对着龙大河和龙槐公的坟墓深深地鞠躬。现代化的开发区很快将小龙河人带进了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在人们的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踉跄奔走于坦荡平原上一对老民办教师的身影，才有了今天对国民教育的重视。然而长眠于地下的老人不曾想到，在他的家乡乃至更远的地方，依然有很多儿童因贫穷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甚至幼小的生命……

黄昏，参加龙大河送别仪式结束了，小龙河畔的芦苇荡在晚风中瑟瑟作响，在河岸蜿蜒的小路上，一位清秀的老人抱着烧纸向槐树林走来。

“龙天昊现在也辞职了，我现在虽是一名小学教师，但我找到了自身的位置可以实现自身价值。我除了支持你干好区教育局的工作，还有一个上天赐予我们女人的相夫教子。”

“凤凰你后悔了？”龙山会问。

“三十年前莫要怕，三十年后不后悔，这才是人生追求啊！是你后悔了，当初没有娶雪莲吧。”耿凤凰既像是说丈夫，又像是教育身后的儿子。

“妈！我们好多同学从初中就谈过恋爱，大都是多角恋爱，生过孩子的都有。爸不就是在你之外和那个雪莲老师谈过吗？”儿子站在父亲的一边。

耿凤凰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变化这么快，没有直接去说他们，而是说：“现在来到大槐树下的，大都是成功者或者莘莘学子们，追逐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生命所表达的人类模糊的记忆。”

当他们离开大槐树，告别小龙河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那一群可歌可泣的草根教师的形象又浮现在眼前。多少次新的朋友前来，为不至于迷了路，大槐树仍然是大家的精神依托。在那里，所有的逝去都完好地存在着，就像小龙河水一样永不干涸，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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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凤凰和龙山会刚到槐树园小学，发现了她，然后跟踪过去。

老人将纸放在龙大河和于槐江的坟茔上，取出火柴点上，然后跪下，给他们说话，那声音时时伴着啜泣声：

“我当你槐树园的一名老师啊！”耿凤凰握紧了龙山会的手，“本来这镇长、书记都不属于我的。想起那几个孩子，我，你就同意我回教师的岗位上去——”随着耿凤凰手指的方向望去，于奶奶拄着拐杖艰难地向大槐树走去。

在爽爽的坟前烧纸，那一圈圈纸灰在半空中萦绕，于奶奶望着像一只只飞翔的纸蝴蝶，说：“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没有灾害山洪，孩子，你不孤独，有好老师在这里陪你们，一路走好。”

“再告诉一个喜事，天宇哥找到了你的档案，承认了你是小龙河的一名公办教师。这里打算重建龙槐公祠，市区领导非常重视打大槐树文化和龙槐公精神的开发与运用。我已经和上面交涉过了，上面同意将庞顺行生前用挪用的赃款建设的街道家属楼的使用权全部交给槐树园小学。”

第五卷 曙光 第291章 大结局（后续2更）

“50年代，你们哥俩就在大槐树下办学，现在龙大河兄弟也过来陪你。大河是冤枉的，栽赃的是你的女婿，他判了死刑。庞仙荟是你的儿媳，自杀了！老于啊！我们一生没有孩子我对不起你，没有一天一夜让你过男人的日子，可我洁身如玉地等你开口，你就那么真！我知道你还想着你的前妻，你的儿子。可他们早走了啊！我们把大河的儿子当亲儿子，我……我没有照顾好，他入狱了！你让我怎有脸活在世上啊！”清秀老人在龙大河的坟墓前诉说着心中的痛！

“是何老师。”龙山会迈出一只大脚。

“槐树园小学能够艰难地存在和维持着，这个学校的发展最终趋势应该全部政府接管，民办教师根本上退出历史的舞台，还要继续把他的存在作为沉重的话题吗？百年之前，龙槐公曾在此行乞，没有实现办一处义学的夙愿；抗战时期，在大槐树下没有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多少用生命的先贤和英雄地下有知，他们的子孙穷得读不起书，能瞑目吗？”龙山会说。

“谢谢！谢谢！”龙山会泪水直流，不停地握手，“我替孩子们和槐树园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

“只是为了这一天，我们付出的太大了！”耿凤凰美丽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是啊！为了孩子们，耿凤凰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都付出了，龙山会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有四个失去生命的孩子……耿凤凰继续说：“真没有想到，我耿凤凰想建一座教学楼的地方，今日却成了祭祀的地方。”

“何妈妈恢复了公办教师、父亲和伯母庞海燕虽然没有转正，但也享受民师退养的待遇，母亲的精神病也痊愈了，区教育局把中心校的校长给我了。只是有一点我不理解，你为何把镇长和代理书记都辞了！”龙山会说。

“雪莲的坟墓埋葬的是凤凰老师。女儿还活着。我即将退休之年，却能够成为一位公办教师。你说我要那么钱干什么，都给了那些需要资助的孩子吧。大河晚年做了那么多善事，我们这样做，老于，你应该支持我吧……”

耿凤凰告诉龙山会：“经查明那个活跃在小龙河的漂亮女人，‘无毒蛇’和‘流泪的白莲’就是雪莲。

多少年后，耿凤凰带着龙山会和她们的儿子，来到重建的龙槐公祠里，掀开一本本民办教师的档案，然后来到大槐树下，面对那些死去的草根教师，恭恭敬敬地燃香、跪拜……不论他们是否转正，他们都在喜欢的事业上拼搏过，他们的心是清澈的，就像小尨河的河水；他们的心是火热的，就像挂在老槐树上的太阳。

“耿凤凰，当初要不是因为教学楼，因为庞顺行和龙天翔的事，也许你今天是县里的主要领导了。”龙山会感慨地说。

耿凤凰深深地沉思：我们原本都是大槐树下根的须子，是抱紧的泥土，是被水卷走的一片叶子。世界上有哪个民族能像我们如此依恋自己的“根”？有哪个民族像我们的生命力如此旺盛？无论落于何地，很快像那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在大槐树不远的沙滩上，围满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庞顺行、龙天翔被押到这里执行枪决！人们怕他们的尸体弄脏了小龙河，还是找地方埋了！

“等等。”耿凤凰拽住了要前去的龙山会，非常受感动地说：“30多年，何仙舟老师还是一个姑娘之身，于槐江没有碰她，这是什么样子的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