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中的秘密

“安安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小武有些焦急的问道。

“我送她去学校了。。。她前两天还算正常，回家我看她也没再尿裤子，但是，她的那些同学们。。。对她很排斥。”李姐难过的说道。

“她又紧张了情绪难以自控是不是？李姐，您还是太着急了。”小武心疼的说道，语气抑制不住的有些焦躁。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小武看了一眼，毫不迟疑的接了起来。

“小武，在吗？”熟悉又焦急的声音传来。

“在，李姐，您讲。”小武坐了起来。

“那安安这是在学校里发作的？又被老师同学们都看到了？”小武急切的问道。

“没有，没让他们看到。”李姐紧张的说道。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安安怎么会突然癫痫发作的这么厉害？”小武不解的问道。

“因为。。。其实今天放学的时候，安安就闷闷不乐，走路姿势也不对劲儿，我问她是不是又尿裤子了，她一言不发，怎么问都不说话，我想赶快带她回家，可是牵着她的手刚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就站在学校门口不肯走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同学。。。”李姐说着，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其实就是一父亲来接自己闺女放学，父女俩有说有笑的，那个父亲故意举着一个公主的小毛绒玩具逗闺女，让叫爸爸才给，那女孩儿撒娇抱着他腿喊了一声爸爸，就跳起来高兴的抢过去玩具，被她爸接过书包，开心的被牵着小手走去马路对面停车的地方了，可是安安她。。。她一直盯着这父女俩。我开始以为她是想要那个玩具，就跟安安说乖乖回家，好好上学妈妈下周就给你买一个更大的。可是安安突然很生气的甩开我的手，想追过去。”

小武静静的听着，却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我害怕安安出事儿，赶紧追过去拉住她，可是安安却突然开始又喊又哭，使劲儿想挣脱我的手，她第一次这么大力气，我紧紧拽住她，她回过头来死死咬着我的手。她从来没这样过。。。”李姐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

“她是不是在喊爸爸。”小武平静的问道，眼神里却掩盖不住一丝心疼。

李姐抽泣着点了点头。

“安安她大声的喊爸爸，我说那不是爸爸，你认错了安安，那不是爸爸。可她说就是，那就是爸爸，她说为什么爸爸不接我却接别的姐姐回家，她说爸爸认错人了，爸爸是要接我。”

小武皱紧了眉头。

“安安她太激动了，声嘶力竭，很多人围观还指指点点，就连那对父女，都寻声望了望我们，看到那个男人看着这边，安安更疯狂的喊爸爸。。。我。。。我只能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可她还是歇斯底里的捶着我，整个小身体都在颤抖着大声喘气，可我不敢松手。直到她累了，慢慢卸了力气。我蹲下来看着她哭红的眼，我也没忍住。。。我赶紧打车带她回家了。”李姐低头摸了摸自己被安安咬破的手腕。

“到家以后，我带安安去卫生间，她就又呆呆的不说话了，我看她尿不湿，还是尿裤子了。。。我问她在学校里怎么了，可她不说话，我着急的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可她突然说想爸爸，想你这个爸爸，她说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你了，就是要见你。。。”

“然后呢？”小武认真的看着李姐，问道。

“我。。。我跟她说爸爸不会再来了，爸爸他。。。他也有了新家庭，就像生父一样，不会再回来了。。。安安就。。。就大哭大闹然后。。。然后突然癫痫大发作直愣愣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我没来得及抱住她，她就。。。摔到了桌子腿上开始抽搐，我当时。。。”李姐又忍不住哽咽的浑身颤抖。

“李姐，别这么跟安安说，她已经被自己父亲抛弃过一次了，您。。。您再这样刺激她，过去一年多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小武克制的按着李姐的双肩，认真又焦急的斟酌道。

他不想再刺激已经如此艰难的李姐，可有些话，他不说，李姐无依无靠还是会走偏下去。

“可是。。。可是小武，我们不能再麻烦你了，你已经7次都没有收费了，我不能。。。不能再。。。而且安安这一年多的治疗费已经花了太多存款，而且她这个并发症癫痫。。。需要。。。一直吃药下去。。。如果。。。如果她心理这毛病一直好不了的话。。。我需要给她。。。给她攒更多钱，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我要攒够钱让她一个人能继续生活下去。”

“李姐！别这么说，安安她才8岁，她的未来还有太多希望，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一年多她不是越来越好很久没有失禁了，李姐，我一直都在，我不收费，只要安安想我，我一定会出现，李姐，相信安安，也相信我，可以吗？”小武激动的说道。

李姐看着小武，红肿着眼睛迟疑的点了点头。

“小武，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虽然钱不多，但是我可以边照顾安安边赚钱，老板对我很好，这几次的钱我一定会给你补上，小武，你那么忙我知道你肯定也不容易，我不能。。。不能让安安再这么依赖你了，小武我。。。”李姐越说越抑制不住的哽咽着。

“李姐，我是您和安安的家人！”小武有些激动。

“家人。。。家人？”李姐震惊的看着小武，似乎想要寻找着什么，这个太过于陌生的词。

李姐是小武合作了整整一年的老客户，那时的安安正要读二年级，但是刚刚上了一个月便休学在家，因为安安最近一次目睹爸爸醉酒半夜回家发火大闹之后一去学校就会小便失禁。

开始李姐给她戴上尿不湿坚持让安安去学校，但是后来演变成了大小便失禁，甚至出现了眼神发直，被叫没有反应，有时甚至乱摸乱跑眼睛里满是恐惧的癫痫小发作症状，李姐手足无措开始四处乱求医，但是除了确诊癫痫服药暂时控制住之外，安安对大小便依旧毫无感觉，失禁经常发生。

李姐心急如焚，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会这样，咬牙送安安去看了精神科，住院期间，医生给安安做了系统检查，详细了解了李姐的家庭情况，也了解了安安出现这种情况之前一周到底家里发生了什么，李姐没敢保留的全部告诉了心理医师。

事发那天，变本加厉在外面喝酒到后半夜，回家忘记带楼下入门磁卡的李姐丈夫，又一时想不起密码，疯狂给李姐打电话，按门牌号，但是折腾一晚安顿好安安睡下的李姐也累到昏昏睡去，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没能接到丈夫电话，关紧的卧室门并没有听到门口微弱的访客铃声。

丈夫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楼内有人出来才得以进去，到家的他怒气冲天直奔卧室把李姐拖拽起来，疯狂的把李姐的手机摔碎在地上。

丈夫瞪大血红的双眼怒斥她这是故意的，李姐害怕的瑟缩在地上抱紧自己脑袋，每次面对丈夫的酒后撒疯，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已经不敢求饶，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说错一句话，等待她的都将会是更大的怒气和训斥。

李姐脑袋一片空白，大气不敢出，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感包裹，担心再一次被家暴。

而此时，年幼的安安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当她跌跌撞撞喊着妈妈跑到主卧门前，看到暴戾的父亲和跪坐在地已瑟瑟发抖的母亲时，眼前的这一幕噩梦般的景象让安安瞬间被吓哭，可是她拼命忍着泪水不敢哭出声更不敢扑上前去，但是当父亲转过脸来狠恶的看向她时，极度的恐惧让安安一屁股蹲坐在门口，瞬间尿湿了裤子。

安安的心理医师认为，安安之所以出现这种症状甚至出现癫痫这一并发症，正是由于长期生活在高度紧张与压力下的不正常家庭中，对心理造成长期压抑与恐惧，外加来自父亲的家暴等行为，让安安时常出现惊厥的状况，儿童心理的承受力远不及成人，脑发育还不完善，面对各种引起恐惧的情况，很容易由精神问题转换成神经系统疾病，出现生理症状，才最终导致安安如此。

目前除了药物治疗外，最主要也是需要长期坚持的便是心理治疗，需要重新建立安安对家庭的信任感，更需要把她心中最大的恶魔，父亲对她的伤害抹去，换成另一个温暖关心家庭的正面父亲，重新建立起安安对生活和父亲的认知，才会让安安真正痊愈，重新获得安全感和基本的情感表达。

于是李姐疯狂的给丈夫打电话，希望他能来医院听听医生的建议，帮帮自己的女儿，对面那个男人却无动于衷，说他又不是大夫，这种事儿找大夫去，便再也没了踪迹。

在精神科住院部门外崩溃的李姐掩面痛哭，这时，一位年轻的女医师，住院期间负责日常给安安提供简单心理咨询和疏导的思如，递给了李姐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家人租赁。武先生，然后便是孤零零的一串手机号。

“或许这能拯救安安，租赁一个能让她感受到真正父爱的好父亲，更安全有效，感情得到治愈才有面对生活的能力，真假无所谓，抚平伤痛，重建心理，才是重点。”思如认真的看着李姐。

李姐看看纸条，又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思如。

“去年在我的婚礼上，扮演我父亲的人，就是从这家公司租赁的。他们成功弥补了我内心一直的空缺，让我不再为过去纠结痛苦，我现在很幸福。”思如平淡的说道。

“这。。。真的可以吗？”李姐紧紧握着手里的纸条，凝重的问道。

“我痊愈了。”思如望着病房里蜷缩着的安安。

“安安需要童话里的梦，她的年纪，不该承受这么多现实的黑暗。先给她建立起一个梦境吧。”思如转身看着李姐，坚定的一笑。

“对不起，又打扰你了。。。我，我这边。。。”对面女人犹豫又磕磕绊绊的说道。

“没事儿，有事情您讲。是不是孩子的事儿？安安她怎么了？”小武也有些紧张起来。

小武眉头紧锁的看着安安，一脸凝重的冲着旁边例行检查的护士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便悄悄走出病房，来到了走廊。

走廊一侧，是疲惫又不安望向病房的李姐。

“没事儿，但是阿敏，我临时有急事需要去一趟医院，几点能回来我不确定，你可以取消这次协议，到时我退款再给你另算补偿，你看可以吗？”

回到孤身一人的家里，小武疲惫的换上了睡衣，瘫倒在沙发上。

“安安她住院了，她。。。她癫痫发作了，很严重，还摔断了一根肋骨，我。。。我”李姐语无伦次的抽泣道。

“哪家医院？告诉我，我马上就到！”小武边接电话边慌乱的找寻着刚脱掉的衣服，此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小武整理好，马上打开了门，一袭长裙略带羞涩的阿敏双手提着蔬菜水果。

阿敏看着急躁的小武，连连摇头说没事儿你快去吧，看你这么着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小武看着眼前的客户，恍惚了一下，便来不及等还在缓缓上升的电梯匆匆跑下楼梯。

医院病房里，安安挂着吊瓶，脸上还带着几处刮伤，满脑袋贴满电极，沉沉的睡着了。

他很少如此大声。

门外明显迟疑了一下，又轻轻敲了敲门，“武先生。。。是。。。是我。”

李姐愧疚的点点头。

“怪我，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想让她早点正常起来，她不能总在家里呆着。。。可是没想到连老师都。。。对她不耐烦。。。”李姐说着，又抹了抹眼泪。

小武看了一眼手表，比约好的时间整整早了一个小时。

阿敏赶忙说对不起，今天临时取消了开会，她难得正常点下班，没多想只是买好食材准备做一桌小武最爱吃的寿喜锅。

“谁？”小武边穿衣服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