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秋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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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他沙哑地嘶吼着，然而就是撕破了灵魂的嗓子，那声音也就像从撕开了点小口子的带子里，倒出来的胡椒粉，飞出来的糊人一脸，呛人一个喷嚏，而总还是有部分藕断丝连，含糊不清，粘连在带子上。

灵魂在堕落，向猩红堕落，然而却落在了绵软而有弹性的黑暗中，就像蹦极落在了垫子上，催你安详，催你宁静，并没有落入那岩浆一般的猩红之中，并没有灼烧，并没有溃烂，并没有痛入疯魔。

一切猩红都消失，消失得一干二净，如果用潮汐拱手让回了沙滩，败兵卷席逃离了家园去比喻，未免有些不妥了，最后只剩下空廓的黑暗，让人摸也摸不到，却又能感受到被同化。

就在快要连黑暗的流动都无法感知，只是遁入那属于自然法则精灵的自在无我之境的时候，黑暗竟然也显现出了一片冰蓝，那种可以让你物我两空的冰凉，那种可以让你坐忘悲欢的浅蓝。

他什么也不能做，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把自己的自由从这个神秘人手中夺回。

“你是谁，绑我，有何图谋。”陆烨无力地发问，像一只被人类搁浅的乌贼，那样绵软，那样无力。

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神秘人抬了抬下巴，轻佻地笑着：“把你绑过来？你有看见过哪个绑匪绑了个票子，就只是为了把自己弄疼？”刘海微微浮动，像是武林宗师对决时无风自动的衣袂，不知何时，金毛壮了胆子，冒到了他身侧，双腿扒拉上神秘人的大腿，仰着头，吐着舌头，撒娇着享受其爱抚。

不知为何，陆烨看着眼前这个轻松惬意的神秘人，突然想到了一部名为《教父》的电影，那个抱着猫的黑帮教父，中年，发际线上移，与这个外表年轻的神秘人分明差异显著，但是两者身形却突兀而融洽地重叠了。

稍稍走神过后，却发现神秘人眼底笑意更加浓烈了，他猛地把脸往前一凑，陆烨面前就立马出现了一张由蓝色光辉构成的脸，其嘴巴一张一阖：“这儿怎么会有黑帮呢？毕竟，在这个游戏的设定中，这可是末世啊，没有文明，怎么会有野蛮的黑帮呢？”

声音轻轻的，如小猫隔着裤腿挠人，然而却犹如炸雷般灌入陆烨的耳朵中，他睁大了双眼，愣愣地望着这个模糊但是很像神秘人的脸。

“这怎么不是游戏？如果不是，你怎么会以灵魂形式降临？如果不是，你怎么会遇见这么多神奇得让你不敢置信的现象？”蓝光飘忽，轻描淡写。

“不，这不是游戏，如果是，那你让我下线，让我再去感受一下，能否自主控制上线，让我自己去评判，这到底是不是一款游戏。”蓝光闪烁，竭里斯底。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我会放你回去，但不是现在。”悬在陆烨面前的那张蓝色面孔消散了，神秘人武林一正似笑非笑地半靠在了椅背上，悠闲地左晃晃，右晃晃。

“所以这根本不是游戏对吗！你就是绑架犯，你绑架了我的灵魂！”蓝色魂体抱住了脑袋，情绪失控，大吼大叫起来。

神秘人武林一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看着，那只金毛也一声不响地坐在了地上，向他那里张望。

“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游戏，不可能......”

“这就是游戏，我与归大哥和你用的都是同一种语言，瓦特先生、玛丽·斯图亚特女士都是英吉利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存在，这都是基于你们那个世界的背景设置的。

“就算你是对的，这里是异界，那么......”

神秘人武林一又用手臂支着脑袋，撑在了办公桌上，拖了好长一段渐渐听不见的延长音。

“你们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是真是假呢？”

陆烨瞳孔急速放大，以至于，有一角，捕捉到一缕细微的明黄色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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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蓝色的光只是一照，陆烨的心神之中就只剩下了无限闪耀的冰蓝，逆着光，向着光源飘飞过去......

“哐啷~~”一声硬物碰撞的声音在心神间爆炸开来，伴随着一声惨叫、一声闷哼兴起在不可捉摸的界域，同那些实在擦肩而过，最后撞击在一些伟岸存在身上，开启又一度回响，留给旁人的只是莫名的灵光。

同样艰难地，他震颤着灵魂，分娩般颤悠悠地吐出了几句话。

“这是......哪里？”

他仿佛穿越到十年后，年近30，尤为青年，然而靠在冰冷的金属上，只需微微仰头，便可以透过黏在嘴唇上的刘海，看见那个人作势欲离去的身影。

猩红的光，到处都是，到处都是，猩红的光，猩红得让人恐惧，让人狂躁，让人兽血沸腾，让人嗅到了血腥味，让人甘愿就此堕入疯狂。

陆烨无法说清自己哪个部位在痛，不仅是因为此时他也不再能维持人形，只是一团漂浮的蓝色光云，流淌着雪花与冰晶的光泽。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那痛，就像是滴在水里的糖，只消片刻就均匀地混入他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他的每一寸都搅动着那名为“情绪”的东西书写着同一个字“痛”。

“啊、啊、啊啊啊~~”多重痛苦接踵而至，不徐不急，却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就像酿酒一样，痛苦开始发酵，不停地发酵，越发的辛辣，越发的叫人发狂。

然而

“伸手”幻影破灭，惨叫逐渐熄灭，暗淡的灰烬，是虚弱的喘息。

他踉跄着维持着漂浮，艰难地望着眼前这个冰蓝色的发光人影。

他仿佛看见，录取通知书在风里凋零做碎片；他仿佛看见，父母亲朋在火幕后溃散为灰烬；他仿佛看见，天下苍生在铁蹄下枯朽成白骨；他仿佛看见，那个把心托付的人，在雨中一步步远离，每一步都是支离破碎。

陆烨不由自主地想握住自己的头，想攥住自己的心脏，然而此时此刻，最痛苦的不是他没有手，而是他没有心啊！

瘫靠在悬空座椅上，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浑身上下，确实也变成了一个冒着冰蓝色光泽的人形实体，有些艰难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男子，隔着一张白净的办公桌，和一撮沉静而高深的刘海，就算知道他的名字，然而那依旧是令人绝望的距离。

无力！太无力了！

那些真正要你命的不是，那你一个人伫立着跳过人山人海、千山万水只在望着离去与消逝的心碎，而是余生那千千万万次不经意间回首都是朦胧你泪眼的幻想和思念，再附带上那你颤抖着伸手试图挽留却一切成空的慢条斯理、千刀万剐。

感谢那一瞬的温柔，笑纳那余生的残忍，我只是好想留下你。

痛！痛！痛！